“林德爾,想必你聽說過了。”林德爾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說,“你來這裡一天不到,我已經聽說你大名,果然是無論何時盔甲不離身。”
奧斯卡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隻是笑笑,雖然對方根本看不見。
“好了跟我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在瑞文戴爾的住處,”林德爾比劃了一下說,“希望能令你滿意。”
奧斯卡隻是颔首,沉默着跟在林德爾身後走上這短短的台階,然後步入空中複道,穿過一處精緻的涼亭,這時林德爾開口了:“既然領主吩咐了,不介意我多問幾句吧?有沒有什麼忌口?偏好?希望窗口朝向什麼方向?都可以告訴我。”
“不用給我提供食物。”奧斯卡不假思索地答,“房間能遮風避雨就成,其他随意。”
“……”林德爾回頭無言地看了奧斯卡好一會兒,好容易壓下心中強烈的好奇忍住沒追問,衆多疑問兜兜轉轉咽下肚,憋出兩個字:“好吧。”
兩人一路無話,走過一段曲折又幽靜的路途,最後拐進一道不算太長的走廊,打開了盡頭那扇裝幀精美的木門。
“這就是你的房間,”林德爾先走進屋再讓開條道給奧斯卡,擡起一隻手說,“你可以随意看看。”
于是奧斯卡如他所言,現在屋裡轉了一圈,大緻掌握了房間構造。一個待客用的小客廳,連着一個比客廳還大的寬廣卧室,卧室朝東方向是個與卧室幾乎等寬的露天陽台,當之間隔着可以開合的玻璃門,剩下就是個對奧斯卡來說完全沒用的如廁之間了。
說實在這個房間算不上很大,他見過世襲的爵爺和貴婦住的是何等奢華的廳堂,但這裡就同瑞文戴爾給奧斯卡的第一印象一般,精雅秀緻,靜谧脫俗,作為一個“囚徒”奧斯卡實在沒資格挑出任何不妥之處了。
“沒什麼可挑剔,”參觀完後奧斯卡鄭重對林德爾道謝道,“請替我傳達謝意。”
“一定,”林德爾緩緩點頭說,“你可以在這兒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鄰棟找我,那裡隻有我住,并不難找。”
“知道了,”奧斯卡回頭看看身後,想了想還是問出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問題,“我可以自由活動吧?”
林德爾愣了一下,沉默片刻說:“可以,不過要小心迷路,整個瑞文戴爾地區地行還是比較複雜崎岖的。”
“哦,我會注意。”
“但是——領主應該說過——”
“對,我不會試圖離開瑞文戴爾的,盡管放心。”
“我想在領主的意志下,你也不會有這種機會。”林德爾微微一笑說,“好好享受暫住在這裡的時間吧。”
“我會,有勞。”
将林德爾送走之後,奧斯卡松了一大口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撲向那張看起來就很松軟的大床,也不是去盛滿燦爛陽光的寬廣露台上看看,而是摘下頭盔徑直走到小客廳西面牆上挂着的鏡子跟前,站定。
……是錯覺嗎?
奧斯卡皺緊眉頭又靠近了一些,總覺得……面色好像“紅潤”了而一點?死皮也沒有那麼枯癟了?
好吧,其實也就是膚色從青綠變成蠟黃,又比原先皮與骨之間沒有間隙的情況,充實了那麼一點點。倒像是個活着的人瘦到極緻能表現出的精神面貌了。
非要打個比方,就像是饑荒之下餓到無法動彈的将死之人吧。
從一看就是個幹屍到還能看出一點活人樣,算不算……一種進步?
對詛咒來說,是退步了。
包括他從前記憶恢複了大半,仍在繼續複蘇,到現在面相有所改善——雖然隻有那麼一點點,仍然不便示人,但是不是可以看作詛咒的力量在他身上有所消減?
是因為……跨越了世界,所以……
這是不是好事?他該不該期待有朝一日,自己能徹底變回正常人?
奧斯卡深深吸了口氣,想起那麼多可能他難免心緒澎湃,畢竟自己受了那麼多苦前去朝聖,說白了,不就是為了解除詛咒,拯救那些可能被感染,或已經變成不死人的俗世衆人嗎?
等一下,先冷靜一下。奧斯卡拍拍腦袋強迫自己立刻停止危險的暢想,眼下的任務是什麼?嗯?你還是個不死人,沒了使命在身算什麼不死人?跟活屍又有何異?
砰砰!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奧斯卡吓了一跳,他根本沒想到林德爾走之後有人這麼快就找上門。
于是他趕忙把頭盔戴上,轉身走向門口。
手還沒碰到把手,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這一次輕很多也慢了一些,奧斯卡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
然後他瞪圓了眼。
一個留着一頭卷曲的花白短發,臉上布滿皺紋,光着一雙毛茸茸大腳,個頭還不到奧斯卡腰高的老頭兒興奮地揮着手上的羽毛筆喊:“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