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我是從哪兒來就謝天謝地了

“夏爾，”奧斯卡開始掰着手指頭數起來，“老林子，布理，風雲頂，然後……一直到瑞文戴爾。”

“所以你的馬是那裡的精靈贈與你的？”

“……你怎麼……”

“我似乎見過那匹馬，”貝奧扭頭看了眼門外說，“馬飾和鞍飾上的紋樣我認得，那種風格很特别，的确第一眼就讓我想起精靈而不是人類，更不會是矮人。”

“你跟精靈打過交道？”

“嗯……在外巡邏的時候偶遇過幽谷領主的兩個兒子。”

“埃萊丹和……埃萊赫？”

“嗯，是叫這個名字吧。兩個黑發精靈，其中一個騎的馬跟阿萊斯很像，看來我的記憶力沒有出錯。”

奧斯卡還真沒想到，埃萊丹埃萊赫兩兄弟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又幫了他一把。而且他們倆還真是待不住家啊，怎麼哪兒都有他倆的蹤影呢？

“對，”奧斯卡大方承認，“阿萊斯就是埃萊赫送給我的。”

貝奧又眯起一雙眼盯着奧斯卡瞧了許久，後者能感到他眼中神色變幻莫測，最終浮現出了溫和的笑意。

“那就容我再說一次歡迎你，遠道而來的客人。”他笑着颔首，“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遭遇獸人，和坐騎失散，畢竟獸人已經東躲西藏很久，他們不再像五十年前那樣大搖大擺，橫行霸道了。”

于是奧斯卡将篝火部分含混帶過，其他經曆據實以告，事實證明将篝火的存在從叙述中抹去還真不影響故事的流暢性，貝奧十分認真地聽完，不知不覺間已經吃了一整盤十幾個薄餅，一整壺牛奶（他還加了蜂蜜），以及五個烤面包。

“原來如此，”他嚼完最後一片面包說，“你沒看到，阿萊斯中了獸人的箭。”

“什麼？”奧斯卡猛地坐直起來，“傷哪兒了？”

“屁股上，因為它一路馬不停蹄地奔跑，箭越陷越深，我處理起來都有些麻煩。”

奧斯卡想象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從篝火重生跳下洞後，還是有獸人順着洞口爬上去發現了阿萊斯然後攻擊它，這才讓它落荒而逃狂奔不止，奧斯卡突然懂了為什麼阿萊斯對他怨氣這麼大。

“多謝你照顧它，”奧斯卡歎口氣說，“我的确……沒有能力照顧坐騎，我習慣一個人旅行，就靠雙腿。”

貝奧不置可否，而是又詳細詢問了奧斯卡去過的霧山山中都是什麼情況，奧斯卡盡量詳細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聽完之後貝奧陷入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奧斯卡沒有打擾他，隻是默默又卷起地圖收好。

“看來他們的确在重新聚集，希望事情最後不會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貝奧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盯着桌面囔囔。

“最糟糕？是什麼情況？”

貝奧聞言直視着他說：“戰争。”

這個詞對奧斯卡來說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為他作為不死人離鄉流浪了很久，那之後見到的騎士都是和他一樣被趕出家園到處流亡，再沒見過能組成軍團作戰的。熟悉是因為，奧斯卡隻享受過一段短短的太平盛世，被封為騎士後沒多時就爆發了戰争，他必須上戰場，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也不過十五六吧。後來國内的沖突和騷亂就沒停過，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樣的亂世跟火焰衰微，詛咒蔓延有關系。

“看來有必要警告附近的人類，”貝奧摸着胡須濃密的下巴說，“有必要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做好準備。”

“不錯的計劃，”奧斯卡點點頭說，“十分感激你的熱情招待，我的問題得到了解答，現在我該走了。”

“這麼急？”貝奧不解問，“你徒步穿越霧山山脈，中間還經過艱苦的戰鬥，難道你感覺不到疲倦嗎？”

奧斯卡将這個微妙的問題含混帶過：“如果真累了我不會客氣的。”

“去密林？”

“嗯。”

“那你還真是個行色匆匆的冒險家，不過你不考慮阿萊斯的情況嗎？還是你打算放棄它了？不瞞你說，它屁股上的傷沒那麼輕易好轉，疾跑會加重它的傷勢。”

“我……也許它可以自己回去。”奧斯卡不由得壓低了聲音說，“它能靠自己跑出霧山，找到貴地，說明它是匹識途的好馬，也許這就是埃萊赫把它送給我的考慮。”

“但……算了，這是你的馬，你來決定。如果可以，我也能喂養它讓它免受饑餓之苦。”

“非常感謝。”奧斯卡口氣鄭重道，“我……”

“你不必感謝，要感謝也是阿萊斯感謝，它如果這麼做我會知道的。”

“……好吧。”奧斯卡輕咳兩聲掩飾尴尬，話鋒一轉問，“對了你有在附近，你活動過的區域看見那種……人骨堆就的篝火嗎？上面插着把螺旋狀的劍？”

“人骨？篝火？那是什麼黑魔法嗎？”

“……不是，所以沒見過是嗎？”

“是啊，如果見過了我會拆了它，那聽起來可真讓人不舒服。”

“……”奧斯卡嘴角抽了抽又問，“那你還注意到什麼異常現象嗎？”

“異常？沒有，沒有什麼算得上異常，至少我認為是這樣，又怎麼了？”

“沒怎麼，随口一問。”奧斯卡聳聳肩，輕輕推開椅子站起來。貝奧随之一起站起，送他來到門外。

奧斯卡想了想還是拐向馬廄。

阿萊斯正在進食，食料看起來也不比瑞文戴爾能提供的差多少，不過一發現奧斯卡走近它就開始惡狠狠地噴鼻息，拿蹄子跺地面。

“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所以你不該跟着我。”奧斯卡站在栅欄前說，“留在這裡，或者回去瑞文戴爾，又或者做匹自由的野馬，都比跟着個不死人強，我曾經有過自己的坐騎，它的結局就不怎麼好，所以……再見了。”

回應他的是一聲中氣十足的嘶鳴。

奧斯卡轉身離去，隻帶走了一卷地圖便走出了貝奧的庭院。

大綠林，大密林。

這兩個詞從奧斯卡腦中閃過，他筆直朝着正東方前進，仿佛已經看到了幽深的密林陰影在地平線上若隐若現。

接着他又聽見了聲聲咴鳴，和熟悉的馬蹄聲一起傳來。奧斯卡怔了那麼片刻，才轉過身去。

白馬揚蹄奔來，雪亮的鬃毛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看來你也認為自己使命在身啊。”奧斯卡自言自語完不自覺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