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悶哼一聲向後摔倒在地，很不優雅地來了個四仰八叉。阿萊斯的蹄子氣勢洶洶在他腦袋邊上一頓亂踩，奧斯卡隻得蜷縮身體抱着腦袋，半天才敢别過頭去。
然後阿萊斯憤怒的鼻息就透過面甲縫隙呼哧噴在他臉上。
不過它那仿佛要把他踩扁的蹄聲倒是暫時停止了，奧斯卡從它随時都要咬到臉上來的嘴下一點點把自己挪出來，聽到身後傳來某人沉重的腳步聲，停在奧斯卡身後三步遠開外。
阿萊斯的眼睛死死盯着奧斯卡慢慢站起身，再拍拍身上塵土草屑，抱怨起來：“我有什麼辦法，爬回去是絕不可能的，你那個位置不是蠻安全的嘛。”
也不知阿萊斯到底是聽懂還是沒聽懂，它突然又狠狠噴出一口氣跺起蹄子，驚得奧斯卡連連後退。他不由得在心中歎息，一個騎士淪落到跟馬賠禮道歉的地步，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看來它暫時不會讓你靠近了。”剛才那個說話的男人悠哉遊哉地走到奧斯卡身邊說，“你真是它的主人？”
奧斯卡邊轉頭邊說：“不，它是被人贈予我的，就在……”
話到一半他愣住了。
他就是沒想到自己一轉過頭看到的不是某人的面孔而是胸膛，于是他不得不擡高視線，好與跟前這漢子對上視線。
這個男人足足比奧斯卡高出一個頭，穿着件不甚考究的羊毛外衣，一條退了色老舊灰色長褲。露出來的肌肉壯實虬結，體毛旺盛，一副異人之相，嚴肅地拉長個臉。
奧斯卡趕忙後退一步望向他身後，那裡已經空空如也，剛才咆哮着将他撲倒的巨大黑熊不見了蹤影。
“比約恩進屋換衣服了。”男人抱着胳膊瞥了眼門口方向說，“總不能讓他在客人面前光着屁股。”
“好消息，我現在是客人了。”
“獸人的敵人就是我貝奧的客人。”
這個叫貝奧的男人口氣相當幹脆果決，似乎這種簡單粗暴的思維模式早已定型，不容置疑了。
“我的東西都在嗎？”奧斯卡指指阿萊斯問。
“當然！”
“好吧。”奧斯卡鼓起勇氣靠近阿萊斯，向他身側的包袱伸出手——
冷不丁阿萊斯扭過頭，奧斯卡飛快抽回收，于是它咬空的一口白牙發出卡擦脆響。
“你真咬？？”奧斯卡心有餘悸地握着自己差點被啃的右手，口氣難以置信。
貝奧翻了個白眼，走上前去把阿萊斯馱着的包袱裡藏着的地圖摸了出來。
“是這個吧？”他一邊張開地圖一邊遞給奧斯卡，奧斯卡趕忙接過來道謝：“是，謝謝。”
然後瞪了一眼正在磨牙的阿萊斯。
“進屋說？”貝奧朝屋子裡偏偏頭說，“我還有些情況需要向你打聽。”
看來雙方都有一堆問題啊，挺好，公平。
奧斯卡心裡這麼想着點點頭，跟着屋主人一起往屋子走去。
當奧斯卡一進屋瞧見那個正在倒牛奶的少年時愣了一會兒，貝奧将他反應盡收眼底，勾勾嘴角說：“我兒子比約恩，你剛才見過了。”
“……可不。”奧斯卡反應過來朝着比約恩颔首緻意，後者隻是瞥了他一眼沒有更多的回應。
盡管比約恩臉上稚氣未脫，身量比起他父親也小些，但他還是快要趕上奧斯卡的身高了，奧斯卡心想這兩人應該沒有什麼……精靈的血統吧？剛才貝奧怎麼說的？那隻大熊是……
“坐吧。”貝奧坐在長桌一端的主座上說，“比約恩……因為一些原因不太喜歡人類，别介意。”
“……我沒有介意。”奧斯卡瞥了眼比約恩說，“我隻是好奇。”
“你從未見過我的族人嗎？”
奧斯卡搖搖頭。
“好吧，我們是換皮人。”貝奧拿起盛滿鮮奶的木杯說，“如你所見，剛才那隻黑熊就是比約恩所化，看樣子你沒什麼事。”
奧斯卡的認知再一次被刷新了，中土的神奇存在有點兒令他應接不暇了。
而且這麼說的話，貝奧化成的熊會更大吧……還有比約恩的母親呢？女性的換皮人是什麼樣的？
奧斯卡感到這些問題根本就不該去深究，所以果斷放棄追問。
比約恩布置完桌子後直接進裡屋去了，貝奧什麼也沒說隻是遞給奧斯卡另一杯滿滿的牛奶，奧斯卡隻能搖手拒絕。
“不用，謝謝。”他擺擺手，抗拒的手勢很堅定。
貝奧眉心皺成個疙瘩，隻好把端着木杯的手收回來，将裡面的牛奶倒了些進自己的杯子。
奧斯卡在這個時間裡展開地圖抹平了放在桌上，迅速掃了幾眼，指着霧山北段某一點急問：“我們現在是在這個位置嗎？”
貝奧一邊又仰頭灌了口牛奶一邊心不在焉地瞥着地圖說：“不，偏北了。”
“這一片？”奧斯卡拿手指戳了戳更下方的位置，地圖在那個位置細緻地畫出了河流分了個岔又很快彙流，像極了奧斯卡之前見過的繞過巨石流淌的小河。
“嗯，差不多。”貝奧說着又開始倒牛奶，奧斯卡一瞥，發現他一口就喝幹了大半杯牛奶。
“那……也就是說直直從這裡往東走，就能到達密林？”
貝奧又挑起一邊眉毛問：“你要去密林？”
“……嗯，是這麼打算。”
“那你可得想好了，”貝奧的口氣變得高深莫測起來，“雖然那裡的木精靈同我一樣憎惡獸人，但這麼多年原來的大綠林已經被侵蝕得面目全非，連其中居民也受到了影響，他們——不是很歡迎外來者。”
“這世道，似乎哪兒都如此。”
奧斯卡想起了最開始遇到的霍比特人，他對他們沒什麼怨恨之意，但那些小個子的确也是不怎麼歡迎外來者的樣子。
“改善這種狀況，不正是我們為之奮鬥的動力嗎？”貝奧端着木杯說，“你也希望下次進入換皮人的庭院，沒有人第一反應是把你摁倒制服吧？”
“說得好。”他一邊卷起地圖一邊說，“我還是打算去密林看看，不會在那停留太久。”
“你說你是個冒險者，”貝奧翹起二郎腿眯着眼問，“那麼你之前去過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