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加裡安手上動作一滞,心裡打起鼓來,“昨天不是不還在邊境附近麼?”
“是的大人,但是……出了一點小問題,”傳話的精靈尚還年輕,眼神裡的慌張掩飾不住,“他暫時沒法……面見陛下,情況比較麻煩。”
“……他受傷了?”
“是的……”
“被誰??”
“一個……人類……”
“怎麼會有人類出現在密林裡,還打傷我們的人?”
“您沒聽說嗎?之前就是維納爾他們的小隊半夜裡遇到一個古怪的盔甲男,他們明明看到他後脖梗中箭,卻死不見屍,生不見人……”
這是國王陛下的形容,加裡安當然不會忘記。
“他在哪?”加裡安把書啪地一下合上問。
“我帶您去,他現在在樹屋裡休息。”
加裡安也不多廢話,跟着那傳話的精靈一路迅速離開書庫,往城堡低處走去。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維納爾竟然已經進城了,加裡安還以為他還在外邊林子裡某處野營地,更沒料到,要見他需要一路不斷往下往下再往下,越來越接近監牢。
再走幾步他就發現,他們果然是在往地牢深處走。
“你們把他關起來了?”加裡安邊走邊四處張望,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對方的口氣充滿無奈,“上去十個人才把他倆給摁住,不然怕是要出大事,總之您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加裡安一臉難以置信,不過還是忍住了沒有再問,而是加快了腳步。
密林的地牢是沿着岩壁呈環形不斷往下延伸的,自然休憩之處不會隻在最下層。加裡安就被帶到其中一個中隔層上,搖曳的樹影下有目測五六個精靈在休息,其中自然包括維納爾。
不過加裡安是從他的發色認出他來的,他到的時候,他正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着頭部,深深垂着腦袋,看起來非常……苦惱?
加裡安之所以沒有采用“痛苦”這個詞,那是他目前還不信一個人類能讓密林第一弓箭手痛苦成這個樣子。
“維納爾,”加裡安朗聲打了招呼走上前去,“你是怎麼了?為何不親自去面見陛下?你知道他對密林中的任何異動都非常在意。”
這時維納爾身邊幾個精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傳遞了幾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一個接一個從加裡安身邊離開,最後就剩下加裡安和維納爾。
加裡安皺着眉越發一頭霧水,直到他轉回身,看到維納爾終于擡起頭。
加裡安不自覺地張大嘴,維納爾冷笑一聲問:“是不是慘不忍睹?”
其實加裡安差點兒就問出“你是不是毀容了”這種問題來,畢竟他看起來是真的挺慘。
鼻梁上隆起一個腫塊,不僅透着青紫色還凝着血塊,額頭上破了個口子,血迹并沒有擦幹淨,能看出一直從額角流到下巴。
好吧,看傷口其實算不上太慘。
“所以,”加裡安一邊坐下一邊不緊不慢地問,“你是跟那個古怪的人類打了一架?那人不會已經被你殺了吧?”
“在牢裡,”維納爾扶着鼻梁說,“我沒用武器。”
“哈……?你的意思是,你們倆用拳頭互毆?”
“準确地說是體術。”
加裡安再次确認了下維納爾臉上的傷,決定暫時不去較真。
“我不能……對他拔刀相向,”維納爾悶聲說,“你應該知道,關于他的事。”
“嗯聽說了,單槍匹馬幹掉五十多個敵人,還是在那樣昏暗的陌生環境中,以人類的水平來說确實很驚人。”頓了頓加裡安又道,“盡管我想他單純隻是為了自保才如此勇武,但事實的确是他在林地王國的土地傷消滅了入侵者。”
“所以你怎麼看,該上報陛下嗎?”
說着話剛才那個跑腿的年輕精靈端了盆熱水來,還附帶一條幹淨的毛巾。維納爾接過這些後道了聲謝謝,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熱毛巾敷在隆腫的鼻梁上。
“你上藥了嗎?”加裡安又問,“看起來……你鼻梁斷了。”
“是斷了。”維納爾悶聲悶氣地承認,加裡安聞言開始擔心起那個古怪人類的現狀。
“至于要不要上報陛下……你先把具體經過詳細且如實告訴我,我才能替你參謀。”
——十分鐘後。
經過加裡安各種難以置信的打斷,詢問和質疑,維納爾總算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比起那些精靈們當中流傳的,維納爾這個當事人口述的事實,竟然更加……充滿傳奇色彩??
“這也未免太巧了,”加裡安不止一次這麼感慨,故事講完了他還要再感慨一次,“真就是倒黴,你跟他都是。”
“算了,這已經不重要了,”維納爾又将毛巾沾了沾熱水說,“藥也上了,人也打了,還扣押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我不确定現在陛下願意聽到這個。”
“你要說願意不願意,我确定肯定是不願意的。”加裡安苦笑道,“陛下的情緒是一天比一天暴躁,但也一天比一天渴望聽到不一樣的消息,這個人類身上疑點太多了,你難道沒有察覺他身上不同尋常之處嗎?我建議你上報國王,我會替你傳達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先見一見那位莽夫。”
至少确認他不至于被打得慘到無法面見國王。
看在加裡安如此熱心主動幫助的份兒上,維納爾自然沒有再有任何反對話語,親自帶着加裡安去往下層牢獄。
不過,快要接近目的地的牢門時維納爾卻停住了腳步。
“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去看吧。”他伸手治了一下不遠處一間牢門說,“我就不過去了,畢竟……我還有傷口要處理。”
“當然,你去吧。”
加裡安沒有多想,徑直前往維納爾所指向的牢房。
到了地方一看,他挺吃驚對方還是甲胄覆身的狀态,講道理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把犯人繳械到隻剩布衣為止嗎?而且看起來這個人類身上的盔甲沒有明顯戰損痕迹,也就是說維納爾跟他打架其實沒有占到任何便宜,額頭上的傷口可能是被此人頭盔的尖緣部分磕的。更令精細思恐極的是,這個人類消滅那麼多敵人,都沒怎麼受傷的嗎?
加裡安本來對自己上報國王的建議有些忐忑,現在沒了。
他決定直接開口問問題,伸出手敲了牢門兩下,吸引了那個坐在牢房盡頭,垂着頭的犯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