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擡起頭來，看到的是個完全陌生的精靈站在牢門外。

他選擇用沉默打招呼。

精靈似乎也沒怎麼期待他的“熱情”，直接開腔：“是你把維納爾打傷的？”

“是。”

奧斯卡的回答非常幹脆利落。

“那麼你就更可疑了。”加裡安更靠近牢房一些說，“維納爾非常确信自己射中了你後頸椎，那對任何生物來說都是足以緻命的，你是如何活下來，兩天後又出現在密林邊境，還跟維納爾興師問罪的？”

已經疲于編造的奧斯卡直截了當地說：“因為我是個不死人。”

“不死……什麼？”

加裡安難以置信的表情完全在奧斯卡的意料中，他用死闆的聲調又重複了一遍：“不死人。”

“……”

加裡安花了點時間理解這三個字。

“你……是說，咳咳，你不會……死亡？”

“對。”

“你是在糊弄我，我勸你立刻打消這種想法。”

“你和你的同伴有在這片林子裡……你們的林地王國裡發現篝火嗎？”

“……篝火？”

“對，插着螺旋劍，由人骨灰堆就的篝火。”

加裡安仔細聽過了描述之後，瞬間臉色大變。奧斯卡看在眼裡，仍不動聲色。

“的确有，”加裡安冷靜下來說，“你能解釋為什麼每次我們毀掉它之後，過陣子又複原嗎？”

哈？

奧斯卡吃了一驚，這件事倒是他沒有料到的，沒想到篝火被毀之後還會自動複原？這是什麼機制？難道跟他本身一樣，坐過某一處的篝火，其他地區的篝火也會全部翻新嗎？

嗯……極有可能，不過他沒打算去印證這個猜想。

“不能，”奧斯卡繼續把耿直進行到底，“但我能解釋它是什麼。”

“我看你還是先想好解釋自己是什麼。”加裡安冷冷道，“你恐怕并不是人類吧。”

“我當然是，”奧斯卡斬釘截鐵地答，“先是人類，然後才是不死人，死去的人也是人，不是嗎？”

加裡安被這種聽起來很奇葩卻意外很有邏輯的話說的無言以對，片刻後才生硬道：“可死去的人類應該沉睡于墓穴之中，而不是在這裡……跟我說他已經死了。”

“事實就是這樣，”奧斯卡攤了攤手說，“你有閑心我倒是不介意講故事。”

“……”加裡安被這個怪人理所當然的态度弄得更加無話可說，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盔甲男是不是腦子哪裡不正常。

“不，我沒有興趣。”加裡安挑眉說，“不過我想我們的國王陛下可能有興趣，你趕上了個好時候，最近是特殊時期，國王需要知曉密林裡的一切異動，下了命令要格外留心外來者，所以你最好現在開始想出更令人信服的說辭。”

“沒什麼好想的，如果你們想聽實話的話。”

加裡安徹底無語了，心裡隻希望這個有妄想症的人類面見國王時别說出更多瘋言瘋語，有失體統就好。

雖然滿心疑慮，加裡安還是如約替維納爾想辦法通報了他們的國王陛下，彼時瑟蘭迪爾剛從密林北部一座山坳深處的剛被發現的洞穴裡回來，據說到達洞穴的山路異常崎岖難走，不，應該說根本沒路，全靠精靈天生的輕盈靈巧才能上去找到那個天然形成的溶洞。

最近瑟蘭迪爾一直是這樣，隻要有一點點希望他就會去找，可惜這次仍然也是一無所獲。

加裡安知道瑟蘭迪爾總在考慮派一支小隊去密林之外，将搜索範圍擴大至整個中土。但邊境巡邏隊日複一日的保證讓他遲疑。

希望這個怪人能給焦慮的瑟蘭迪爾一點兒……不一樣的希望。

加裡安在前往國王的寝室是心裡七上八下，仿佛要去自首。并且不斷後悔自己因為維納爾寥寥數語就趟這趟渾水。

同時在牢中百無聊賴的奧斯卡，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有多幸運。

講道理，像他這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看就非常可疑，身份還解釋不清的怪人，正常情況下幾乎沒有可能能見到林地國王的吧？雖然他不知道那個來探訪他的陌生精靈所謂的“特殊時期”是什麼意思，但理解為自己非常巧合地得到了觐見國王的機會，應該是沒錯的吧？

這算因禍得福嗎？……算了吧，之後會怎樣誰知道，現在不能高興的太早。

至于“想一個更令人信服的說辭”，奧斯卡還是沒有這種打算。除了對于撒謊已經徹底心累之外，他也是真的無法再編出可以自洽，合情合理的說法來解釋自己身上的反常之處了。

而且如果那位國王陛下，跟埃隆一樣活過千百年歲月，會那麼容易被他臨時該編出的謊言迷惑嗎？

總之他不認為再編排故事應付林地國王是個理智的選擇。

所以他隻是安靜等待，等着再來精靈傳喚他離開牢房。反正他暫時沒有再搞事情，引起沖突的打算，自從被一群精靈群起為之，摁在地上制服時他就放棄了類似的計劃。

不過來精比他以為的要快，奧斯卡很是吃驚，所以這可以看作是……他引起的騷動被重視了的意思嗎？

加裡安來牢房提人的時候憂心忡忡，偏偏那個盔甲男看起來非常悠閑，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所以你想好如何對國王交代了嗎？”在離開牢房路上，他又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嗯，想好了。”

“還說自己是不死之身？那關于你提到的篝火呢？”

“你不是不信麼，多說無益。”

一股子悶氣從心頭竄上加裡安喉頭，他強行把怒意引起的沖動全部壓下，變成無奈，然後狠狠腹诽：果然無數的事實證明跟維納爾扯上關系的都沒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