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很不喜歡待在那麼高的山巅上,但不得不說那樣的景緻真是賞心悅目。
所以,兜兜轉轉他又落到精靈手裡了。
看着那個颀長輕盈的人影走進屋裡來,他難免心虛縮起了肩膀往後挪了挪屁股,對方開口便是十分流利的通用語道:“我在門外就聽到你的肚子在叫了,吃點東西吧。”
說着他就邁着幾乎無聲無息的腳步來到床前,将盛着牛奶和奶酪的托盤放到他床頭。
這場景似曾相識啊。
“說吧,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來到這森林?”
精靈嘴角挂着溫吞的弧度俯視着他問道,他咬緊下唇,想伸手去拿食物卻又畏畏縮縮不敢動。
對方啞然失笑:“我不明白你在害怕什麼,我有什麼理由傷害你呢?”
“……安德。”他咽了口唾沫說,“我叫安德。”
“好吧,安德。”精靈白皙的頰上漾開笑容說,“看得出來你餓壞了,好好享用食物吧,這都是仁慈命運的恩賜。”
嗯,的确夠幸運的。安德心想着不再遲疑一把抓過烤面包大口大口地啃起來,那精靈不知何時同樣悄無聲息地離去,要不是木門發出輕輕的吱啞聲他都不知道他走了。
雖然很餓是真的,但是由于病痛壓身,安德無時無刻不感到頭重腳輕,悶熱難熬,偶爾腦殼疼得抽筋,所以他隻吃掉了三分之一的食物,感到略飽就重新躺倒在床上,窩進被窩裡。
很快他就再次陷入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狀态,不知不覺中那精靈似乎又來到他身邊,他掌心生了繭他能感覺出來,就在他撫着他的額頭時。
“你需要治療,”他試了安德的額頭溫度說,“這裡未必有合适的藥材,這莊園的前主人是我的同族,他的确不需要考慮這種情況。”
“沒關系……”安德氣若遊絲道,“别管我……過一陣子就好了……”
“可是你看起來很痛苦。”
“這不算什麼痛苦啦……真的不用管我……等我再醒過來……就好了……”
口齒含混的安德說着說着就歪頭昏睡過去,準确來說應該是半醒半睡之間,意識始終在那山腳下黑水溪一般的水面上下沉浮,無法觸及水面上那破碎的一點點光亮,漸漸的漸漸的,他還是不能控制地往下方深深的黑暗沉下去,離搖曳的光點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最終徹底消失……
從黎明至日暮,從白晝到月升。這片幽深的森林濃密樹冠下光線仿佛從未變化,漫長的昏睡終于結束後安德睜開眼,視線探尋到的第一片光居然還是那個精靈。
那個有一頭淺金長發,白皙皮膚的瘦高個兒精靈,他就倚靠在床頭櫃邊上的扶手椅裡,骨節分明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擱在大腿上,微微垂着頭像是睡着了。
哇,他睫毛好長啊。
安德剛剛這麼感慨完,對方突然動了一下,吓得他趕緊往後靠靠,忐忑地瞧着這個搭救了他的好心精靈蘇醒過來,轉頭目光鎖定了他。
他努力擠出笑容打招呼:“你好啊,精靈先生。”
“哦,”對方聞言似乎挺高興立刻露出了笑容,“你好,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真的。”安德舉起兩個胳膊握了握拳說,“以前總是這樣的,睡一覺就好了。”
精靈望着他陷入沉默,安德肯定猜不到對方在忍不住心中感慨,一個抱起來對精靈來說輕如鴻毛,骨瘦如柴,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散掉的人類幼童,發着高燒陷入昏迷睡了一天一夜,居然自己好了?
他曾經幾乎毫不懷疑他會就此病死,在他的觀念中,與其繞過整個多瑞亞斯邊境或者跋涉更遠去找醫生,還不如照顧好他最後一程好好下葬,他認為這是面對死亡這回事最恰當的心态。
他這麼小這麼弱,是怎麼靠自己挺過來還痊愈的?
“所以……是你救了我對吧,”安德的手指劃過大半個屋子問,“這是你的家嗎?”
“不,這是……這個問題先不說,你既然已經好轉,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說着話精靈從腰上解下一個十分眼熟的東西舉在眼前問,“你身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匕首?”
是的,匕首,藍漆銀繪的鞘安德不會認錯,跟某人罩袍的配色十分相似。
“還給我!”
安德喊了一聲伸手就要奪,然而根本及不上精靈的敏捷,後者甚至有些狡黠地眨眨眼笑道:“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恕我直言,這一看就不會是屬于你的東西。”
不就是想說我看起來很窮就買不起這樣的東西呗!
安德氣呼呼地呼出一口氣嘴硬道:“那……那也與你無關!”
“不,準确來說……不算完全無關。”精靈微眯起眼說又舉起匕首說,“我認識這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