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子有沒有其他人活動?方位呢?不要用左右來形容,我正在試圖在腦子裡重建地圖!”
說話的瑞達加斯特看起來比瑟蘭迪爾還激動,奧斯卡搖搖頭說:“我說不上來因為……根據太陽的相對位置,我當時大概判斷蜘蛛巢穴所在是我背後,也就是正北方,之後我取道向右,其實是向西南行進,但……這說不通,我也看過全域地圖,所以……”
“對,的确說不通,”瑟蘭迪爾應和,“如果你看到的是凱蘭丁,也就是奔流河,那你其實是往東穿出密林,以我們在觀察到的洞口情形,也一直是猜測地洞應該是往東延伸,畢竟洞口朝西,而不是你說的正北。”
瑞達加斯特又立刻補充:“如果是你搞錯了方向,那也不對頭,奔流河往東是紅水河,假設這就是你渡過的第二條河,那之後可不是森林,而是魯恩内海,你的左邊應該是鐵山,再遠……再遠就是連我也無法準确描述的極東之地了。我說的沒錯吧?”他轉頭問精靈王。
“完全沒錯。”瑟蘭迪爾表示深切贊同,“不存在大片森林,所以你确定你描述的方位沒錯?”
根本不想參與讨論的奧斯卡隻能壓抑住煩躁的心情回道:“沒錯,因為我當時也很在意方位的問題,所以反複确認過。”
“天哪,”瑞達加斯特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可惜全塌了,不然我也想下去看看!”
“……這似乎說得通,”瑟蘭迪爾颀長的手指摁着眉頭微微搖着頭說,“可是太瘋狂了,這真是……”
“可是你的兒子平安回來了不是嗎?雖然受了傷,但我聽說恢複得很好。”瑞達加斯特還在試圖打圓場,“這位先生功不可沒啊。”
瑟蘭迪爾望着曾經蜘蛛巢穴的方向出神道:“我可從來沒否認這件事,我隻是希望搞清楚我兒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不過就結果來看——的确,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我本來已經毫不懷疑,就算你能出來,你也會帶着萊戈拉斯的屍體出來,跟他那些同胞一樣慘不忍睹的屍體。”說到這裡他的視線牢牢固定在奧斯卡臉上,看得後者都不好意思了,隻好撓撓頭說:“其實……令郎真的很出色,他能活下來不僅僅是因為……當然,他值得這麼多人舍身相護。”
“……是嗎。”瑟蘭迪爾微微一笑,這是奧斯卡見過的他臉上最真誠純粹的表情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向你表示感謝。隻是……”
“疑惑和問題太多了,”瑞達加斯特笑着補充,“說實在的我也沒法抗拒這種好奇心,更何況對瑟蘭迪爾來說可不隻是好奇心。”
“是。”瑟蘭迪爾應了之後露出了個拘謹又含蓄的笑容,奧斯卡覺得他這樣的精臉上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但這确實讓他感到放松不少。
“瑟蘭迪爾打算舉辦宴會慶祝王子康複,或者說,即将康複,最重要的是平安歸家。”瑞達加斯特湊近奧斯卡說,“他邀請了我,當然,還有你,隻不過他還是認為你不會接受所以……”
“呃,不是接受不結束的問題,”奧斯卡不再靠着栅欄而是站直了望向瑟蘭迪爾說,“我的意思是……應該沒人願意看到一個不露臉的怪胎穿着盔甲出現在宴會上吧?如果露了臉……會更糟,我現在實在不适合出現在宴會這樣的場所,請你……理解。”
“我猜到了,”瑟蘭迪爾點點頭說,“老實說,對所有林地王國的子民來說,不能親眼目睹拯救他們王子的勇士實在是種遺憾,但我們更沒有任何理由強迫這位勇士做任何他不願做的事,我隻能說——你應得的遠不止我最早承諾的那樣,你還想要什麼?盡管說來,隻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為你辦到,我以綠林之王的名義起誓。”
“如果他要你頭上王冠鑲嵌的寶石呢?”瑞達加斯特轉頭笑嘻嘻地問,瑟蘭迪爾隻是面不改色答:“别說是寶石,就是王冠取下送他也可以,如果他要的話。”
“不不不,我不要,我要王冠幹嘛?”奧斯卡趕緊擺擺手否認,“我要……等等,我得好好想想,我确實還有一些……需要的東西。”
*
“所以他到底又要求了什麼?”萊戈拉斯跟騎着大角鹿的父親一起望着奧斯卡離去的背影問。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這是瑟蘭迪爾的回答,答得萊戈拉斯更加迷茫了。
“看到什麼?”萊戈拉斯繼續追問,“除了鬥篷其他物件都不是來自我們的宮殿,那把大劍,那匹馬……”
“你已經說出答案了。”
“……鬥篷?他就要了一件鬥篷?”
面對目瞪口呆的兒子,瑟蘭迪爾隻是聳聳肩挑挑眉說:“還有最先許諾的,以國王之名為他開辟河谷鎮及孤山的行動特權,除此之外,就是一件頭蓬。”
一件帽檐特别寬大,幾乎可以把他整個面部罩在陰影下的那種鬥篷。自從經過躍馬客棧那件事後奧斯卡就一直在反省自己過于怪異過于引人矚目了,他不想再引起這種麻煩,畢竟考慮到,接下來要經過的地區人口密集,防衛森嚴。
奧斯卡不打算再讓密林的精靈戰士護送他一路走完密林小道,鑒于之前他的“壯舉”瑟蘭迪爾也沒有堅持,隻是在宮殿大門口跟萊戈拉斯一起目送他離開。
奧斯卡認得路,他清楚記得那個坍塌的蜘蛛巢就在密林小道往南一點的區域,他決定再去一次。
“如果太重了,你可以告訴我。”奧斯卡拍拍他□□的白馬說,“反正走路對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他已經把亞特大和盾牌都挂在馬鞍兩側了,身上穿戴那麼多武器真的難免影響行動。
然而阿萊斯隻是噴出兩口粗重的鼻息,然後就邁開步伐小跑起來。
騎着馬故地重遊比走路确實快得多,奧斯卡很快偏離小道來到了主幹道,看到了篝火。
好吧,其實他再來這裡更重要的目的是再坐下篝火,以防萬一嘛。
找到篝火後,奧斯卡下了馬走向篝火踏踏實實地在篝火前坐了好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起身再次走向等候在一旁的阿萊斯。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有什麼迎面而來穿身而過,把他吓了一跳。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這種體驗不是第一次了。
他轉身回頭望向篝火,看到的是一個身形和他相差無幾,穿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上級騎士一套,同樣攜帶劍盾的淺薄透明的白色人影站在篝火前,伸手的動作明顯是在點篝火。
要不是那個人影帶的是個四色盾牌,扛着雙手巨劍,他一定會恍惚以為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那人影點完篝火剛坐下就站起來,匆匆轉身走了。就在他轉身跑開的瞬間,影子消失無蹤。奧斯卡也無從得知他到底跑向哪個方向。
這沒什麼奇怪的,他的确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在踏上羅德蘭朝聖之路之後沒多久他就發現時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後來跟其他遇到的不死人(有的還是正兒八經的學者)交流過才知道,那是另一個時空經過同一個地方的人投射到你眼前的殘影,白影的一舉一動都是他當時正在做的事的直接反映,在初火開始熄滅後這樣的怪事已經屢見不鮮了,
但在中土,這種事也可以……當做常态看待嗎?
奧斯卡呆站在原地想着,他在中土,看到了他來自的那個世界的另一個冒險者的行動,那人很可能也是亞斯特拉的上級騎士,當然也可能隻是某個扒了屍體盔甲的無名小卒。
這合理嗎?這正常嗎?
奧斯卡覺得這答案應當是否定的。
他更想不到的是,在他結束胡思亂想爬上馬背時,突然聽到相當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聲洪亮,具有穿透力的鐘聲。
那一定是一口有人那麼高的大鐘,某人敲響了他,鐘聲那麼遠,卻這麼清晰。就像他離開瑞文戴爾時聽到的那樣。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奧斯卡知道自己眼下再怎麼瞎猜也沒有太大意義,他沒有忘記自己踏上旅途的初衷,之後便騎上白馬,向東從筆直的小路一路往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