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索林，奧斯卡的第一反應果然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此刻應當懷抱“山之心”阿肯寶石沉眠在孤山深處的索林·橡木盾。

不過子孫後代用前輩大名很常見，奧斯卡相信除了精靈這種現象應當在各種種族當中都見怪不怪，尤其是有名的先輩。

而且矮人中一直流傳一個說法：先輩的英靈會通過血脈流傳永遠守護子孫後代，繼承祖先意志的矮人會與那位先祖出奇相似，奧斯卡不知道這個索林跟橡木盾到底有多像，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神色冷峻，輪廓銳利，披着一頭黑中摻黑長發的年輕矮人，看起來确實與衆不同，氣度非凡。

“身邊那位是他的妻子芭貝娜，”戴因繼續介紹，“她牽着的是我的孫子都靈。”

嗯，這一子一孫的名諱都相當了不得。

比起已經有所耳聞的女矮人，奧斯卡将更多注意力放在索林之妻牽着的小王孫身上。還沒長胡須的年幼矮人，除了五官輪廓粗犷點兒，頭發旺盛毛躁，還真是極似人類幼童。

雙方上前一番客氣的互相見禮，還沒等父母腰闆挺直，小都靈就撒開母親的手颠颠跑到奧斯卡跟前，摸了摸他的罩袍下擺下漏出的鎖子甲，擡頭對奧斯卡笑道：“你的盔甲真漂亮。”

“都靈，過來！”芭貝娜朝兒子招手将他叫了回來，都靈回到母親身邊前還頻頻回望，這讓奧斯卡莫名有些得意，下意識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披挂。

其實罩袍邊緣已經沾上永遠洗不淨的泥漬，褪色也很嚴重，甲胄布滿劃痕磨損得厲害，委實跟“漂亮”有點差距。

當然，如果這副打扮完全嶄新或者保養得當，那的确是配得上王子身份的漂亮盔甲。

然而說來說去，也就多加入了三個矮人，其中一個還是幼兒。

……怎麼可能吃完這一整桌啊！！

奧斯卡決定不去多管閑事替矮人去操心這食物浪費的問題，王室本來就向來鋪張浪費，隻不過這是他見過的最誇張的浪費。

等衆人落座，奧斯卡發現桌邊隻剩一個座位，毫無疑問那是給他留的。

注意到奧斯卡遲遲不肯落座，戴因看看空座位又看看一旁奧斯卡，臉上倒還保持着友善的微笑。

“不如這樣吧，”戴因歪着頭對拉萊絲說，“我在别廳為這位騎士老爺再開一桌，他可以在那裡随心所欲享用美食，沒有人會打擾他。”

“非常感謝。”

拉萊絲和奧斯卡異口同聲道謝。

“公主，”瑪戈特湊近拉萊絲耳邊低聲道，“請允許我随他一起去。”

“……為什麼？”

“我沒有資格跟你們坐在一個桌上用餐。”

“那好吧，我讓戴因叔叔多送點兒好吃的。”

拉萊絲盡管已經跟奧斯卡同行一路，然而由于她總是呆在車廂和帳篷裡，對奧斯卡身上的異常之處知之甚少。甚至她至今還以為奧斯卡隻是孤僻不合群而已，一時半會兒還真解釋不清楚。

同宴會主人說好之後，奧斯卡和瑪戈特便被領到隔壁别廳去。矮人們手腳非常麻利，就算是臨時決定，也能很快布置好一桌小宴。

“他們好像把外邊宴廳三分一的食物都搬來了，”瑪戈特靠在門廊柱子上望着大廳說，“盡管如此，還是太多了，矮人都這麼奢侈的嗎？”

“終于有你吃不完的餐食了。”奧斯卡挑起眉毛揶揄。

“吃不完？我這麼說了嗎？”瑪戈特轉頭問，此時最後一個端盤的矮人從她身邊路過離開，瑪戈特不緊不慢走到長桌邊坐下，掃一眼桌上滿滿的各色美味，無辜地歪着頭說：“那我就不給你留了。”

“不用，”奧斯卡攤開手說，“你随便吃。”

奧斯卡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

*

“真是豐盛美味的午餐，陛下。”拉萊絲矜持地擦了擦嘴角說，“感謝您的款待，真心的。”

戴因皺眉笑道：“看得出來，你的父母對你禮儀教養非常看重，一舉一動都堪稱無懈可擊。”

“父親是想說這樣顯得生分，”索林面無表情地補充，“拉萊絲，你在這裡可以像待在自己家一樣，對吧父親。”

“沒錯，完全正确，”戴因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轉頭對拉萊絲說，“放松一些，不用這麼拘謹。”

“我隻是……”拉萊絲緊張地飛快環視一圈說，“我隻是擔心……擔心……”

“怕你不招人喜歡？沒這回事，親愛的。”芭貝娜隔着桌子朝拉萊絲眨眨眼說，“我們之前聽說過你，有過許多想象，但沒料到你這麼漂亮，疾病絲毫不減損你的美貌，你還擔心什麼呢？”

拉萊絲聞言更心虛了，她覺得這個情況一定得回頭跟瑪戈特說清楚。

“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你要明白……矮人跟人類是有些不同的，”戴因比劃着說，“想法和習俗都有很多不同，所以你在這裡不用擔心受到什麼迫害和猜忌，我希望你能玩的開心。”

“謝謝您，陛……”

“我在開宴前聽到你稱呼我為——戴因叔叔，就這麼叫吧，我覺得不錯。”

戴因說完也朝她眨眨眼，拉萊絲不由得笑得露出半口白亮的牙，用力點頭道：“好——好的，陛……戴因叔叔。”

“這不就對了，”戴因心滿意足地拿絹布擦擦嘴說，“這頓飯的确不錯，回頭要好好犒賞廚子。不過在徹底結束宴會之前，我有個可能不那麼中聽的問題要問你，畢竟吃飯時應該少談這類話題影響食欲。”

戴因雖仍滿面笑容，但拉萊絲又陷入忐忑不安中。

“您問，”她挪了挪屁股說，“我一定……盡力回答。”

“其實就是關于那個……你說的毀了容，不能見人的那名騎士。”戴因慢條斯理地說，“他叫奧斯卡，對吧？”

“對，”拉萊絲點頭，“他一路上都很關照我，瑪戈特也很信任他。”

“那——你是什麼時候認識這個奧斯卡的？”

“這……奧斯卡是父親安排的，我以為您聽說過，這次出行之前，我都待在遠離城鎮的塔樓，半步沒有離開房間，當然不可能認識父母和嬷嬷以外的任何人。”

索林仍然用毫無起伏的聲調，語速飛快地做了精準的總結：“所以你是在出發離開河谷邦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奧斯卡，對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