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也說不明白自己這跑一遭回頭路到底是圖個甚。

救人？他墨迹了大半天才回去，伊熙爾杜倘若果真一心求死，現在都涼透了，他跑再快也是無用。到了現場估計還得面對那個成功殺害過去自己的活屍伊熙爾杜。

如果……伊熙爾杜活着？

那他是真的厲害，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那種半死不活的狀态還能打赢瘋狗一樣的自己，不可謂不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才。那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再去有什麼意義呢？那個時空裂隙是因為誰的力量才敞開着尚不确定，如果是因為那個活屍，那奧斯卡确實沒什麼需要做的了，完全可以立馬帶公主上路，伊熙爾杜已經替他解決了最大的麻煩。如果不是？時空裂隙還在？難不成他還得把彼時還活生生的伊熙爾杜給宰了？

唯有一點可以确定，他過去就隻有确認狀況後收拾殘局的份兒。

我是不是不該把伊熙爾杜一個人扔在那種地方……

剛想到這裡奧斯卡就用力甩甩頭把這些婆婆媽媽的想法趕出腦海，腳下加快速度趕往破敗的堡壘。這一路上比來路更加輕松了，奧斯卡有一種自己可以在這林子裡橫着走的錯覺。

不過他沒忘了，之前拷問那個獸人時他唯一說的值得在意的話——那些獸人之所以在這林子裡，都是為了奧斯卡。

果然這話越想越不對勁，奧斯卡邊走邊尋思，他記起之前在孤山的時候跟那個魔都來的一身黑使者打過幾個照面，那會兒那個黑衣使者似乎的确對他表現出了些興趣，不會就……

可是，他想不出他身上有什麼值得那位索隆大君在意的東西，大膽假設對方已經把不死人這回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但就一個不死人能成什麼事兒？能對當今中土時局産生什麼影響嗎？

反正他覺得，不能。

他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那個獸人要那樣回答他。也許真就隻是……随口一說？

他決定暫停胡思亂想，擡頭發現眼前這段河面尚還有可以踏足的冰面，便不假思索邁開步子走了上去。自己似乎不那麼擔憂冰面承受不住重量導緻落水這種事了，可能再恐懼抵觸的事多經曆幾次也會變得麻木甚至習慣吧。

好在這一次渡河有驚無險，雖說本來還算完整的冰面又被踩個支離破碎，那好歹是在他成功登岸後才真正碎裂開的。

絕對沒有下一次，他一邊走向堡壘廢墟一邊在心裡暗暗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踩這條破河上的冰！

此時此刻的堡壘廢墟安靜得有些不真實，如果不是橫七豎八已經僵硬的獸人屍體，眼前景緻真有些冬林靜美的意境。隻是奧斯卡現在無心賞景，他快步繞進廢墟内部，熟悉得就跟逛自己家後花園一般，一邊走一邊感慨，三千年前看起來還頗為壯觀森嚴的堡壘現在凋零殘破得隻剩一小片碎石磚塊堆就的場地。

之前奧斯卡一直在外圍晃蕩，從來沒有深入其中，這次他根據印象勉強找到了能跟正門對的上位置的牆頭下走進去，發現内部果然比他想的要大，隻不過跟邊界分明的外牆不同，曾經塔樓林立的堡壘如今已經幾乎與林木渾然一體，磚牆靠着樹幹被藤蔓纏繞，枯枝鑽開縫隙抽出新條，最高的塔樓已經和一棵參天古樹幾乎不分你我了，一半是建築一半是樹木，光秃秃的枝頭還能看見兩個大小不一的鳥窩。

曙光從縱橫枝桠間投下猩紅的光斑，給凹凸不平的塔身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奧斯卡順着傾斜的塔身往上望去，看到殘缺大半圍欄的露台上螺旋劍頂端閃爍星點微光。

……居然真的有。

問題在于，怎麼上去呢？

奧斯卡嘗試劈開封住門口的藤條，發現内部木制栅欄已經爛得七七八八，連石階都殘破不堪，多處斷裂，根本爬不了。

于是奧斯卡仍舊回到塔樓下，頭頂上就是可望而暫時不可及的篝火，他上下打量幾番挂滿外牆，甚至幾乎成為一部分支撐的粗壯藤木，思來想去，決定嘗試一下。

大不了就摔呗。

矮人重制了一部分盔甲，理論上來說應當使他重量減輕不少，但即便如此爬樹對奧斯卡來說也不是個省心的路子。

不，準确來說，是爬藤，扒碎磚，是另一種情景下的攀岩。

那還等什麼呢，奧斯卡這就動手拽着如他胳膊一半粗壯的藤條往上爬，腳底艱難地探出每一個可能落腳的凹坑，再把腳尖擠進去踩實。雖說做好了高處墜落的準備，但臨了了還是膽戰心驚，仿佛聽見自己早已死寂的心髒在砰砰狂跳。所以整個攀爬過程進行得極其緩慢，奧斯卡像隻老邁的蝸牛龜速前進，戰戰兢兢，然而即便如此爬到離地面接近十尺高的時候他還是因為藤條斷裂險些墜到地上，還好腳下踩得嚴實讓他在搖搖欲墜的時候還有稍縱即逝的機會抓住另一根木蔓，當時就把他吓出一身……好吧，不存在的冷汗。

除了這一次意外，格外穩健的作風讓他在仿佛爬了一個世紀後終于摸到了陽台的邊，然後幾乎是靠着臂力把自己吊上邊緣如同狗啃一般的陽台，手腳并用終于伸手摸到篝火。

這可能是他作為不死人的流浪生涯中最難夠到的篝火，不是因為位置偏僻，不是因為路途兇險，也不是因為難以發覺，隻是因為它除了攀爬沒有别的辦法能夠到。

這種事對不死人來說實在有點兒超綱了。

費盡千辛萬苦爬上露台後奧斯卡心滿意足地在篝火前坐下，點燃火堆，給了自己那麼點兒時間感受甯靜跟美好，然後決定看看這個篝火是不是能帶自己穿越時空。

可以選擇的話誰還去跳河啊？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是上天要他放棄多管閑事，專心護送任務。

于是他閉上眼睛，伸出手去，集中精身，努力回憶，然後——

……啊這。

居然成功了。

這是他沒想到的。

是的其實他并不是抱有很大期待，畢竟通過篝火直接穿越時空這還是第一次，失敗和成功一半對一半可能吧。

所以……這也是天意嘛……！便利到這種地步，不管到底都說不過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