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聲輕響,這對不死人的耳朵來說是最為敏感的聲響。就算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奧斯卡也能意識到自己到地方了。
睜眼之後發現是銀裝素裹的冬景,他内心還是不可避免地狂喜了一下。
然後迅速翻開腰包檢查了一下,埃蘭迪爾米爾還在,魂塊也好好的,他這次去一遭三千年前的金鸢尾沼地,也算收獲不小。
何止是不小啊。
如果不是他的話,伊熙爾杜死亡時這光輝璀璨的傳國寶鑽肯定是難免淪為陪葬品了,伊熙爾杜的屍身至今未曾有人見過,那寶鑽本該在某個不知名的隐秘之處陪着伊熙爾杜沉睡三千年。
等等,這麼說來的話……那個把伊熙爾杜屍體挖出來變成那副模樣的家夥,手上可能也有一個……埃蘭迪爾米爾?
那現在這世上豈不是有兩塊寶鑽?
奧斯卡看着手中光彩奪目的鑽石一時間陷入迷惘,當時他腦子一熱就全都答應,現在問題來了,自己該怎麼妥善保管這麼貴重的寶貝?繼續揣在腰包裡扣緊?總覺得不太合适啊……
所以說,前往剛铎又多了個理由嗎?
雖然這麼想是沒什麼問題,可事情總是在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總是困難重重,諸事不順。
當然也有可能隻是他這個人太倒黴了而已。
不管怎麼說,現在也沒有别的選擇了,奧斯卡将埃蘭迪爾米爾塞進最小的那個腰包裡,用力把扣帶系緊,除了這樣也沒有更高端的保險辦法。
莫名的他突然憶起很早前前往金鸢尾沼地路上,三個矮人熱衷于遠古時期人皇與至尊戒的傳說故事,七嘴八舌地讨論不停,那時候誰能想到他們嘴裡議論的那個理應早已作古的家夥,還能在日後親手要了兩位同伴的性命。
這已經不是世事無常能形容的吧。
奧斯卡像個老頭似的呼出一口長氣,伸展了一下手腳,這才慢騰騰地扶着狗啃似的露台邊緣,從藤蔓絞纏的樹幹上爬下來。
爬下來比爬上去簡單得多,甚至有的時候都不需要着力點象征性的扒住讓自己往下滑就是了,隻是最後腳底還是沒踩實在樹底下摔了四仰八叉,不過這種程度的摔對他來說跟倒在床上差别不大了。
起身後奧斯卡拍拍屁股上的灰,又檢查了一下埃蘭迪爾米爾在腰包裡老實戴着,才沿着來路往回走。
深冬的樹林安靜得讓此時此刻的奧斯卡感到不真實,仿佛自己是走在一副草木枝桠偶爾搖曳的畫裡。三千年前種種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幾分鐘幾小時前的事,這種錯落感的确讓他到現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腦子似乎還在雲裡霧裡的狀态裡。
一直到走着走着聽見熟悉的人聲交談他才回過神,當然他回神的時候對方早就發覺他那特有的沉重腳步聲了。
走近一看,果然整個營地的人都整齊劃一地扭頭盯着他,不過杜克隻是擡頭撇了他一眼又垂首繼續機械的砍柴動作。
好吧,可以理解。
讓奧斯卡意外的是,拉萊絲都站起來了奧德溫還背對他縫縫補補,不是女孩兒用力拍拍她她可能會繼續保持那副模樣一直到完事兒為止。
耳朵不太好使啊老婆婆。這個想法剛剛從奧斯卡腦海裡冒出來他就立刻感到不對勁,上一次他也這麼從河邊回到營地,奧德溫可是第一個竄起來沖過來的人。
難道是……太專注了?
然而奧德溫自己的話把這個可能性否認了。
“抱歉抱歉,耳朵有點兒……背。”奧德溫跟着拉萊斯來到奧斯卡跟前歉疚地笑着說,“你回來啦?事情還順利嗎?”
“奧德溫怎麼都不肯說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拉萊絲撅着嘴不滿地抱怨,奧德溫無奈笑了:“我不說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呀!我真的不知道!”
“挺順利的,”奧斯卡誠實的回複打斷了又要開口的拉萊絲,“我們該動身了,你們都歇夠了吧?貝瑞安呢?”
“喏,”拉萊絲伸臂指去,奧斯卡順着她胳膊望去,貝瑞安正在營地另一頭一棵冬青樹上奮力朝奧斯卡揮手,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個被關在家裡三天終于看到主人回來而過于興奮的獵犬。
不知為何奧斯卡突然感到營地空了好多,明明就是少了兩個,不,三個矮人而已。
“奧斯卡?”
拉萊絲的胳膊在他跟前晃了晃,奧斯卡這才回過神,聽見奧德溫又問:“你不用休息嗎?”我記得你一直在跑來跑去……哦,我忘了,你是……不用休息的吧。”
“是啊,不用擔心,”奧斯卡擺着手走向營地說,“都動起來,别磨蹭了。”
“喂!”杜克突然扔下斧頭站起來朝奧斯卡喊,“你不打算多說點?我們出發時四個矮人,都是為了幫助你護送公主離開家園,現在就剩我一個,至少法林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得給我從頭到尾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人襲擊了他?兇手現在何處?你一句‘沉水了’就完事兒了,這……這也太草率了吧!”
“可事實就是這樣。”奧斯卡也拔高音調回,“死要見屍這個要求是沒法滿足了,除非你自己願意下水找找,反正我是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再碰河水一下。”
他要是真願意下水也算替奧斯卡行個方便,确認水底下的裂隙到底是不是真的閉合了。判斷标準很簡單,隻要杜克能重新爬上岸,就說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過事情真能這樣如他所願……
“好!”杜克一口應下,“不找着那個兇徒我都沒臉回孤山!我要把那混球腦袋割下來帶給桑格爾跟法林的家人!否則……否則……算了,甭廢話,帶路吧,到底在什麼位置,我親自去撈上來!”
……行吧。
“那還等啥!”杜克大手一揮催,“我知道你急着走,别浪費時間了。”
說完根本沒去過現場的他踩着已經徹底幹巴了的桑格爾的血迹走在前頭,不過奧斯卡要超過他很容易。這路上兩人之間氣氛實在窒息,奧斯卡也沒料着他回來之後僅剩的這個矮人杜克是這麼個反應。仔細一想也是,上路前四個矮人互相認識路上有說有笑,如果說瓦林意外“跑丢”更多是無奈,那法林桑格爾前後殒命确實有點兒突然……也許對于杜克來說就是一覺醒來一眨眼一回神就剩自己一個了,這種感覺。
可是他除了表示很遺憾還有别的什麼能做嗎?而且看杜克現在暴躁的樣子,奧斯卡決定還是閉緊嘴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