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這個詞倒是大膽的很，哈爾迪爾不露聲色地上下打量一番眼前這個隻是去了一趟小樹林就面貌煥然一新的神奇人類心想，雖然自己的态度是很主動沒錯，可這不代表自己對對方全無防備，完全信任，相反，為自己這個堪稱冒進的決定，他得保證這個人類一刻也不離開自己的控制範圍，考慮到最差最差的情況，他甚至得做好準備拿命賠罪。

乍一聽想到這個地步似乎有點兒誇張，然而剛剛清點完狼屍時參與其中的精靈集體靜默的微妙氛圍他還記憶猶新。一個人類獨自滅掉近百頭座狼，雖說沒有騎手的指揮，這些座狼仍然表現出了高度的紀律性和打鬥起來更兇殘狂暴的怪狀，恐怕比跟獸人配合時候更加恐怖，所以……

這個人類可以說是強的離譜，他還有瞬間恢複完全的能力，這……

不可能不慌啊……

如果把這家夥真的帶到領主和夫人面前他突然變臉發難，在場衆精有幾個保證攔得住？所以就算他嘴上盛情邀請對方進入羅瑞恩，轉頭面對領主和夫人他絕對會想方設法勸阻對方一定不要跟這個毫無自覺散發危險氣息的男人面對面接觸。

沒錯，完成任務回去交差是一回事，領主和夫人同不同意見面又是另一回事，這個人類總不可能自己直接飛去卡拉斯加拉頓精準定位降落到領主或者夫人跟前吧。

“所以立即動身如何？”哈爾迪爾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我看你的狀态應該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一心想要盡快見到拉萊絲的奧斯卡幹脆答應，“馬上出發吧。”

這邊談攏回頭面對自己的同胞，哈爾迪爾意識到事情沒這麼容易。

對于直接把路邊撿來的奇怪人類帶進羅瑞恩心髒地帶這件事，當時參與救助身上還沾着血的精靈全都站出來表示強烈反對。

“你不能直接跟他對話獲取情報嗎？”赫格加斯表現最為激動，“那個人到底經曆了什麼，對于我們而言又有什麼價值，就不能通過你整理過後再轉述給領主跟夫人嗎？那個人類自己看起來都一頭霧水！”

“他那不是一頭霧水，是麻木了。”哈爾迪爾捏着眉心搖頭歎氣。

“那個人真的太古怪了，傷口恢複就算了，怎麼連裝備都能轉眼完好如初？”“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他說自己是侍奉河谷邦之王的，問題是我們如何證實？也許……也許是早就串通好的？反正根本沒有理由相信！”

“安靜！”哈爾迪爾聲音不大但一開口衆精瞬間安靜，“這人不帶走，我們隻能馬上收拾收拾進墨瑞亞了！”

“……為什麼？”果然有精靈臉色煞白地問，“為什麼要進墨瑞亞？”

哈爾迪爾環顧一圈周圍回道：“我們是來搜尋證據解決問題的，結果卻發現更多無法解釋的現象，于是我們隻能帶着一籮筐疑點回去請領主和夫人解決嗎？在明明有突破口的情況下？”說到這裡哈他扭頭看了眼背對着他們望向鏡影湖發呆的奧斯卡說，“若是領主夫人果真重視這裡的問題，我們恐怕很難避免進一趟墨瑞亞的未來。”

精靈們面面相觑互相傳遞多多少少含着些恐懼的眼神，此時哈爾迪爾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奧斯卡表情微妙地走到他身後側，靠微笑保持着友善，說：“看樣子你們意見不太一緻，反正我已經聲明過了，進羅瑞恩本來就不包括在我的行程之内，要不是遭遇襲擊我們此刻恐怕已經離開你們領土的邊境了……”

他應該聽不懂辛達語，也許隻是從氛圍中察覺出來了。

哈爾迪爾舉起手示意奧斯卡不用繼續說了，口氣有些強硬：“既然你不抵觸，今天這趟是走定了，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

說完哈爾迪爾轉頭面對沉默的一衆精靈，又給了他們幾秒，然後才拔高音調問：“考慮好了嗎？”

話音落下，精靈們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爾迪爾忍無可忍，重重呼出一口氣又問：“有這麼害怕嗎！”

赫格加斯還是最先開口：“哈爾迪爾，如果你執意把人帶進去，到時……”

“一切後果由我承擔，”哈爾迪爾舉起一隻手道，“要是有人不願意同行，我不勉強。”

奧斯卡的确聽不明白辛達語，但是大概能猜出現在那個淡金頭發的領隊跟他的部下意見發生嚴重分歧這個事實，且不難看出争論重心就在自己身上。他倒是沒什麼壓力，誠實地說拉萊絲他們算是進了羅瑞恩相當于是進了中土最安全的幾個地方之一，那裡的精靈也沒有理由為難受驚的老弱婦孺，更沒理由扣押。

沒想到那個領頭的精靈厲聲問了兩句後剩下的精靈就開始默默轉頭收拾行囊了？嗯，有點手段。

精靈們效率也是快得驚人，奧斯卡隻是感覺自己扭頭又望了眼湖面，再回頭就等他一個了？

總而言之進羅瑞恩簡單得超乎奧斯卡的想象，他本來都根本不敢指望，也許就是昨晚逃命時貝瑞安的恐懼膽怯突然改寫了這種局面。

想想也挺微妙。

奧斯卡還是騎的哈爾迪爾的坐騎，好像是因為這匹奶牛色母馬格外的溫順聽話容易安撫，赫格加斯的坐騎被哈爾迪爾征用了，自己跟另外一個精靈同乘這好像讓他更不快了，或者隻是奧斯卡的錯覺，他的臉隻是一如既往的嚴肅而已。

從黯溪谷出發去羅瑞恩路途還真不算遠，沿着凱特布蘭特河北岸一路走就行了。隻不過混在一群精靈當中進入羅瑞恩是他從未想象過的事。

害，剛多林城殺進殺出都經曆過，這都是小場面。

拉萊絲應該……最多受點驚吓，受不了傷，貝瑞安也是個死不了的家夥，至于奧德溫真不好說，最近她的衰老之快早已超出奧斯卡的預料，他總覺得那什麼祛疤藥副作用沒這麼猛的，十有八九還是瑪倫在作怪，想起那家夥奧斯卡就暴躁的很，現在隻能祈禱奧德溫别摔出什麼難以自愈的毛病來。

走入樹木投下的陰影之後，奧斯卡擡頭方才意識到這裡他從未見過的樹種生的多麼高大，遠遠看去和尋常樹木似乎沒什麼區别，也就是樹冠反季節的茂密，近了才發覺這筆直的樹幹仿佛銀白的堅固壁壘環衛着羅瑞恩。再走幾步，奧斯卡有種不知不覺間踏入另一個世界的錯覺，明明周遭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不過是腳下道路皆為樹影籠罩，頭頂天空被金黃樹冠逐漸遮蔽而已。他側耳去聽，這滿地落葉的樹林安靜得出人意料，除了富有戒律的馬蹄聲外，他幾乎聽不到絲毫動靜。也許偶爾他能感受到輕風拂過林間的微妙聲響，但更多時候他都懷疑隻是錯覺。這搖曳的樹影似乎有什麼魔力，外界鳥蟲叽喳，草木沙沙，河流翻湧流動之聲全在不經意間被消弭了，嘈雜喧嚣拒之樹外，即便千萬層金葉齊齊搖響，也遠的像是從另一個山頭傳來。

好在每次自己有所動作時甲胄摩擦的脆響非常清晰，不然奧斯卡很難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馬上睡着，陷入夢境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