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沉悶且陰冷的氣息迎面而來，仿佛無形的巨浪一波波将進入莫瑞亞幽暗之中的精靈與人類吞噬，不需要赫格加斯再三警告，隊伍中再沒有人輕易出聲，寂靜籠罩在每個成員頭上。

隻不過就是離開了早春耀眼陽光照耀所在罷了，就仿佛是冷不丁進入另外一個暗之國度。連周遭充斥的氣息都發生變化，相當令人不快的變化。

他們似乎是站在一個異常開闊高深的門廳裡，隻不過門廊門柱坍塌嚴重，殘缺不全，與本就築為一體的山體更加難以分辨，往上看去穹頂高到藏在頭頂黑暗中無法看清。奧斯卡在艾瑞伯矮人的陵墓中已經領教過矮人的建築風格，倒也不是很吃驚，倒是這些羅瑞恩來的精靈，雖說可能各個都有千百歲年紀了，但看來未必都如同地道的諾多那樣跟長須矮人曾經來往密切，警惕之餘不忘輕聲感慨。

差點兒忘了羅瑞恩的領主就是個特萊瑞呢，别說來往密切了，上了歲數的特萊瑞恐怕對矮人都很難有好态度。管你長須短須。

“噓。”隊長又發話令衆精保持靜默，小隊沿着壯觀寬大的門廊往繼續行進，雖說艾瑞伯的矮人拿得出費埃諾之燈，但是這隻羅瑞恩的隊伍用的還是傳統火把，聽得幾聲脆響，火光相繼亮起，即便如此，擴大了光照可見的範圍門廊通道上還是前後左右上下皆望不見盡頭和邊際，看來領隊是決定姑且先筆直前進，走出這個門廊再說。

奧斯卡對于這樣的漫長直道實在是沒有耐心，甚至可以說有點心理陰影，所以雖說赫格加斯下了命令，奧斯卡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跟卡蘭吉爾耳語：“不是說莫瑞亞西門，就是我們剛剛踩過的黯溪谷發生過大戰嗎？居然一點痕迹也沒留下，也許這裡的矮人确實還在活動？”

“可……這也太安靜了。雖然你說的确實有理。”卡蘭吉爾敏銳的眼睛不斷環顧四周，憂心忡忡地回，“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恐怕大家都一樣吧。”奧斯卡掃了眼身邊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還有矮人最好不過了，”卡蘭吉爾由衷感慨，“這會讓我們的行動省事不少。”

“如果……真的一個活口也沒有，甚至還有不少獸人盤踞，像是霧山裡的巢穴……”

“你有什麼好建議嗎？”卡蘭吉爾扭頭瞪圓眼問。

“那我建議你們快跑，”奧斯卡聳聳肩，“我留下殿後拖延時間，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來的嘛。”

“……你真的不會死？”

“現在問晚了吧。”

“我隻是……如果你怕死，我也可以理解。”

“我當然怕死。”奧斯卡又擡頭望黑漆漆的穹頂說，“你們精靈不幸離世，至少曼督斯神殿安逸又舒适，可我不行，每死一次都可能失去人性和靈魂，不死人也不是可以随便死沒有後顧之憂的。”

“這……這我還真不了解，我隻是聽說你有不死的能力，原來如此……”卡蘭吉爾歎了口氣，“那你也得多加小心了，如果赫格加斯讓你孤身探險，你……該拒絕就拒絕，或者叫上我，畢竟我是向導，還是……”

“還是羅瑞恩最強劍士。”奧斯卡笑道，“所以你是因為什麼後來放棄練劍了？難道是幾百年下來膩了？我也不是很懂你們這些永生的精靈。”

“不，不，怎麼可能，”卡蘭吉爾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又察覺到似乎聲音太大，緊張地看了眼隊伍最前方的赫格加斯，及時壓住嗓門說，“隻是……當了幾百年首席劍士，突然感到沒有意義。”

“……啊？”

這種答案是奧斯卡沒有料想到的。

“你既然說不是很懂我們……那想必這種理由你也沒法接受吧。”卡蘭吉爾低低地幹笑兩聲說。

“不是，你……試過離開羅瑞恩挑戰其他人，呃，精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卡蘭吉爾還在苦笑，“我不妨和你說實話，我曾經很可惜不能早生些向像是湧泉領主艾克西裡昂，諾多至高王芬國朌，納戈斯隆德之王芬羅德這樣的強大精靈挑戰，聽起來很狂妄是吧？當年……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叫年少輕狂的時候，向我能找到的還在世的強敵葛羅芬戴爾挑戰，互有勝負，當時我得意的很，畢竟葛羅芬戴爾盛名在外，而我藉藉無名，但葛羅芬戴爾看起來對勝負毫不在意的樣子，即便我費盡力氣終于徹底赢他。我那時總覺得受到侮辱但……随着時間流逝，我挑戰過很多對手，也接待過許多上門讨教的高手，不斷的勝利讓我逐漸麻木，得到的喜悅也越來越淡并且……”

“你并沒能憑着劍術成為湧泉金花這樣聞名天下的英雄人物。”

“……對。”卡蘭吉爾的笑容苦澀得不能更苦澀了，“想起葛羅芬戴爾的笑容我就有百蟻撓心之感，即便是劍技上天下無敵我卻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小醜，我自己都不明白這幾百年到底在做什麼，似乎隻是在浪費精生而已，奧斯卡，我有諾多血統，我父親從小就勸我也教我工匠技藝，說拿劍與人争鬥沒有意義，我現在才領悟過來為時晚矣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說好聽點叫迷茫，說難聽點現在奧斯卡的表情一臉呆滞。

“啊……”奧斯卡聞言撓撓眉頭試圖組織語言，“我不太理解……你說的那些……有什麼好煩惱的？難道這就是活太久的壞處？容易想七想八？”

“你什麼……”

卡蘭吉爾剛揪住奧斯卡的圍脖前方赫格加斯不耐煩的警告就傳來：“肅靜！”他不得不松開奧斯卡比了個手勢當作道歉，奧斯卡扯了扯圍脖仍舊一臉無辜地解釋：“我隻是想說……什麼拿劍與人争鬥的意義，天下無敵的空虛……這些在我這裡連問題都不算，更沒有必要去思考，為什麼要想這些？卡蘭吉爾，我都死了好幾年了，作為死人在這世上你覺得我還能掀起什麼浪花嗎？”

“那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