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是同一個。”卡蘭吉爾的嗓音聽起來還是冷靜,“但深度至少向下四十尺以上。”
确實,這個通道跟之前他們短暫呆過的隻是地形像罷了,現在他們所處沒有屍骨,牆上也沒有可疑的劃痕,坍破的位置也不一樣,所以至少可以肯定他們不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有發現什麼嗎?”向奧斯卡問話的赫格加斯聲音聽起來倒很是緊張。
奧斯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強迫自己走到斷層邊,彎下腰去讓火光燎過坑坑窪窪的邊緣,又後退了幾步,右腿撤開站穩揚起胳膊把火把扔了出去。
反正也快燒完了,就讓它最後發揮點餘熱好了。
等火把墜入衆人腳下黑蒙蒙的霧氣之中徹底不見之後,奧斯卡皺緊的眉頭落入一旁赫格加斯敏銳的眼中,他也跟着鎖緊眉心追問:“怎麼了?有什麼異常?”
“你自己看,”奧斯卡指了指腳邊說,“看仔細。”
這麼一說站的近的幾個精靈都紛紛跟着蹲下查看,實際上通道地面上并沒有什麼異常,奧斯卡身邊的赫格加斯一個火把不夠又拿過卡蘭吉爾的火把,蹲在坑沿上看了好一會兒,才向地面伸出手指。
“别碰!”卡蘭吉爾忍不住出聲了,“那是什麼?”
“嗯,深淵蔓延的迹象。”奧斯卡用鞋底搓了搓藤蔓般貼在邊沿上探向地面的黑紫色痕迹說,“這裡果然有。”
實際上剛才奧斯卡扔出火把的時候,刻意留神的他看到火光倏爾閃過的短暫片刻中,深坑中殘破不全的石壁和殘骸上,爬滿了這種蛛網般擴張的令人汗毛倒豎的玩意兒。
他不知道其他精靈注意到了沒,也許不急着說出這件事是更明智的選擇。
走到這裡幾乎所有精靈持有的火把都即将燃盡,而且這趟沉悶的旅程也持續了快一整天,赫格加斯下令原地紮營,隻給巡夜的配給火把,其他人摸黑休息,其實眼睛在漸漸适應這種環境後走路是不成問題的,但奧斯卡還是願意離那個無底深坑遠些,越遠越好。
他們早以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差别了,隻是所有人都盡量避免去想到這一點,黑暗中隻能聽見輕輕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奧斯卡靠着牆抱着劍坐着,且不說不死人根本不需要睡眠,就算他不是不死人,臨近那種一望無底的黑洞也睡不着,即便他并不是第一個挨着邊緣坐的隊員。
也不知這麼在烏漆嘛黑中瞪眼幹坐着多久,近旁突然傳來熟悉低沉的嗓音:“你也睡不着?”
奧斯卡扭頭反問:“怎麼是你?”
他明明記得剛剛坐在他身邊的不是卡蘭吉爾啊。
卡蘭吉爾無聲地笑了笑:“你也太遲鈍了吧,這樣在外冒險真的沒問題嗎?”
奧斯卡不置可否,他當然不是完完全全沒有感覺,隻不過身邊那些不具備威脅可能的動靜他連眼珠子都懶得動一下去确認,更不會去刻意确認下身邊換誰坐了。
“我不需要睡眠,”奧斯卡決定粗暴岔開這個話題,“但是你應該需要吧。”
“其實我睡過了。”卡蘭吉爾輕輕歎口氣說,“但這麼個地方要睡得好真的很難,還不如适當保持清醒。”
“你害怕嗎?”奧斯卡脫口而出問道。
卡蘭吉爾倒沒有發怒,沉默了一會兒老實答:“怕,這地方……我說不上來,雖然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遇到危險,但總感到……窒息,沉悶,随着時間越來越……”
“那是因為黑的地方去少了。”奧斯卡打斷對方盯着對面靠牆休息的精靈頭頂一本正經地應,“習慣習慣就好。”
卡蘭吉爾雖然對奧斯卡這種過于輕描淡寫的說法表示相當懷疑,但他還是決定先把疑慮按下不表,他坐過來也不是為了糾結這種問題的。
“你之前說的話……我想了想,的确想的太多不是好事。”卡蘭吉爾歎口氣,說話間突然流露出了符合年紀的滄桑老成來。
“你說的是……”奧斯卡撓了撓頭,卡蘭吉爾一時分不清他是真不知還是裝傻,無奈笑了笑答:“也沒什麼,就是我那憋了幾百年倒出來的苦水,原來問題的答案就是沒有答案,害,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天下無雙的頭銜誰不想要呢,”奧斯卡出神地望着面前迷蒙的黑,似乎連精靈的身影都淡去了,“隻不過有實力問鼎的人鳳毛鱗角,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妄想,而不是煩惱。”
卡蘭吉爾饒有興緻地問:“對你來說是妄想還是煩惱?”
奧斯卡沉默了一會兒才答:“曾經是妄想,現在嘛,都不是。”
“連煩惱都跳過了?”
奧斯卡沒有立刻回答,還沒等到他開口,倒是赫格加斯先起身招呼衆人準備準備繼續上路。對于具體休息了多久這個問題,恐怕每個精靈答案都不一樣,在這個混沌蒙昧的漆黑死寂之地時間概念亦被模糊,卡蘭吉爾覺着似乎沒有歇息多久,也許跟他與奧斯卡的對話未能完成有關。
然而在一陣悉悉簌簌的動靜中,不知從哪兒轉悠回來的奧斯卡經過正在勒緊箭囊背帶的卡蘭吉爾身邊,突然開始倒着走并聳聳肩說:“無敵多沒意思,總之等得空我一定得再跟你讨教讨教,先預約了啊!”
讨教?卡蘭吉爾有些不能相信,所以奧斯卡并不認為自己已經勝過卡蘭吉爾了,懷着如此強烈的求勝心态,嘴上卻說着輸赢并不重要,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不過如果要追問下去的話,奧斯卡八成又要用神秘莫測的口吻堅持說“這兩者并不矛盾”然後欲言又止,切,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