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濃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山雨欲來時的烏雲，盤桓在奧斯卡心頭不斷擴大壓迫着他。

如果這裡果真一個活着的矮人都沒有了，是不是可以簡單粗暴地斷定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遠超他們想象，連執着于收複故園的矮人都隻能望礦興歎？

奧斯卡望向前方，精靈們先前的恐懼似乎都被即便淪為廢墟也壯美非凡的莫瑞亞沖淡許多，現在他們的情緒看起來是亢奮居多。奧斯卡走一段就回頭瞧一眼，确認越來越遠的漆黑廳堂沒有什麼鬼鬼祟祟的玩意兒。隊伍走完這條細長的廊橋後進入一條同樣狹窄，緊貼着山壁而建的曲折樓梯，好在這裡的樓梯貼心地建有欄杆，否則走在上頭真有種随時要粉身碎骨的危機感。

也許整個隊伍隻有奧斯卡在乎這種事。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往哪兒走？

不能擅離職守所以奧斯卡還是隻能“騷擾”走在他前邊的那個精靈。

“難道不是在往下走？”這個奧斯卡都還不知道名字，問就是“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作為開場白的精靈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記得你告訴領主夫人的情報是越接近地心的深處越能發現深淵的蹤迹吧？”

“……是。”奧斯卡應着莫名感到心虛，“我隻是……好吧，也許是矮人的建築太玄妙了，我感覺不到我們在往下走。”

“卡蘭吉爾似乎在照着地圖走，我看到他拿出來了，不過……我一直很想問你，我們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奧斯卡沉默了一會兒，答：“是瘋子般喪失理智的敵人，還有造成這種現象的成因，還有……”

“還有？”

“還有随之而來的……的幽深黑暗。”話說完奧斯卡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神棍神叨叨的，可是無論怎麼想他也想不出更貼切的解釋，隻好順着繼續道，“或者說……更像是無法防控的瘟疫。”

“所以領主和夫人還是希望咱們能找到防控的辦法，否則……怎麼想都不是好事，對吧？”

“太對了，對的不能更對。”

話說完奧斯卡突然感到周圍的環境似乎更黑暗了些，這種感覺怪異得很，似乎他們是深入一副色彩漸變，當然是逐漸變深的長副畫面中。所以他們是真的在向下深入？奧斯卡剛打算仔細觀察下周圍環境，隊伍中就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

發聲的精靈已經努力抑制嗓音了，但在這樣的地方哪怕是一顆石子松動都能讓所有人清晰可聞。

他們走過來回曲折的無盡階梯，卡蘭吉爾帶着他們轉入一條同最早他們見過的門廳一般宏偉，但兩側有石牆高高聳立的長廊中。這裡的黑暗明顯要“濃厚”得多，火把能照亮的可見範圍不知不覺間又被壓縮，奧斯卡很确信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聽到驚呼後他幹脆大步流星循聲而去，擠開幾個好奇的精靈，看到地上蛛絲纏繞，落滿塵灰，質地石頭一般的矮個兒屍骨。

赫格加斯很快就發現了不對：“……還有獸人！哥布林！”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嗎？”奧斯卡迷惑問，“這裡本來就被反複入侵過不是嗎？”

赫格加斯似乎忍住了才沒翻白眼說：“這裡才出現屍骨和戰鬥痕迹，你就不動動你的腦子思考思考？”

“……你是想說這些矮人是在撤出莫瑞亞途中被全殲了？”

赫格加斯突然陷入沉默，這沉默給在場所有隊友都無言中傳遞了某種憂慮，就在精靈們開始交頭接耳的時候赫格加斯才又開腔：“繼續往前探探吧，保持安靜。”

奧斯卡不願再殿後了，他倒覺着自己這沉重的腳步聲會幹擾後排精靈對危險的感知，現在精靈們明顯對前路憂心忡忡，正是他打頭的時候。

無論是赫格加斯還是卡蘭吉爾都沒有表達異議，奧斯卡越走越快，俨然已經成了領頭人，反正這地方就一條直道，等發現了岔路再問卡蘭吉爾不遲。隻不過他們行路時得注意盡量避免踩到矮人跟獸人的屍骨，雖說踩到也沒什麼，不過是會發出點令人不悅的聲響而已。

沒成想需要求助于卡蘭吉爾的時刻比奧斯卡想象的更快到來，甚至是尴尬——目不斜視隻顧往前走的奧斯卡完全沒注意到腳下，被拽後腳步趔趄勉強站穩後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一腳踩空了。

定睛一看，奧斯卡才發覺自己剛才差點兒一腳踏入萬丈深淵，他面對的是個邊緣殘破不平的斷層，之所以被他忽視也許是目之所及環境黑的過于單調了，他的眼睛被腦子欺騙總覺得這條黑漆漆的長路會這麼一直一直走下去。要不是赫格加斯手疾眼快他這會兒已經一臉迷茫地出現在入口門廳的篝火旁。

“沒事吧？”卡蘭吉爾湊過來問，奧斯卡轉頭還沒開口，前者就搖搖頭說：“我也沒想到這裡塌成這樣，話說回來我想不到的情況隻會更多，容我想想……”

說完他就直接把火把塞到奧斯卡手裡，赫格加斯也上前來，兩精一人聚成一圈，奧斯卡自認就是個舉火把的工具人，反正卡蘭吉爾跟隊長看了地圖好生商量接下來的路線計劃就成了。

事實上他們的确開始用辛達語交流了，奧斯卡百無聊賴地舉着火把開始回憶剛才那眨眼瞬間的驚險，雖說他還能活過來，不過可以的話就算是不死人也一點而不想嘗試從那種地方墜下。别說往下看了，就是往前看斷層對面也什麼都看不清，隻是沒有邊際的混沌，無法辨認出任何形體，在這種情況下奧斯卡瞥了眼腳下就立刻退了回來，他可不像被人看見自己兩腿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