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瑞安不僅沒有意見反而相當高興自己能有事做，立馬屁颠屁颠就跟去了。于是隻能由奧斯卡進屋陪着拉萊絲，他實在很不擅長跟小姑娘聊天，隻不過這幾天在這片神奇森林中居住的奇妙體驗讓拉萊絲一旦打開話匣子就根本停不下來，基本都是她在說。奧斯卡隻是選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一旁微笑傾聽，時不時點點頭嗯一聲就夠了。

當然有時候他也會走神，倒不是因為拉萊絲講的故事過于無聊，反而正是因為拉萊絲眉飛色舞奧斯卡才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把拉萊絲跟奧德溫留在這裡算了。雖然他剛剛才說過他必須把這一隊人都帶到南方海港去，但也提了有可能出羅瑞恩的門碰上戰争爆發，經曆過戰争的他再清楚不過帶着這麼一群老弱婦孺想要安然度過戰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本人再厲害也無法保證不出任何意外，去海港的目的本來就是避戰，若是為了去港口而遭戰亂之禍豈不是本末倒置？

“奧斯卡？”拉萊絲白生生的小手在奧斯卡跟前搖了搖，“你在聽嗎？”

“……啊！在聽，在聽，”奧斯卡連連點頭，幹脆順勢轉移話題，“拉萊絲，你考慮過留在這裡吧？”

果然這麼一說拉萊絲立刻就急了：“你又想把我跟奧德溫扔在這裡！”

“不是扔在這裡……”奧斯卡無奈地撓了撓頭解釋，“你父母把你送走一方面是為了擺脫暴民，一方面是讓你躲避戰禍，可我想我們在路上還是太墨迹了，我隻怕帶你們離開這裡反而陷入危險，這不就和你父母送走你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嗎？洛絲羅瑞恩……既安全又富足，沒有什麼比這裡更适合當避難所了。我不是要丢下你們，等到太平些你們想離開還是想留下自然可以自行決定。”

“那……不太平的時候，你會和我們呆在這裡嗎？”

“那當然不行！我還有要事要辦，……再說這裡已經不歡迎我了。”

“為什麼？因為回來的……隻有你嗎？”

“某種意義上你說的沒錯。”奧斯卡苦笑道，“總而言之這地方再好對我來說也非久留之地，我要盡快離開。”

“那我還是要跟你一起走。”拉萊絲從椅子上跳下來挺直背脊語氣笃定。

“……你可能會死在外邊！”

“死嘛……我好像真的挺無所謂的，”拉萊絲捋了捋鬓發口氣輕飄飄，“自從懂事起我就在等死，想象過無數次死掉時候會是什麼樣，甚至都有點……等得不耐煩了，畢竟病也一直沒好，我每天總會花點時間煩惱下今天又沒死成這件事。唉，說這麼多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不怕死這件事，當時同意離開那座塔，隻是因為覺得那樣做能讓父母寬心。”

等死？你能懂個什麼？

奧斯卡垂下頭輕輕搖搖腦袋，不知該如何跟拉萊絲繼續講道理，于是隻要退而求其次取個折衷方案：

“其實我也不用急着做決定，誰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也許情勢還沒危急到那個份兒上，我帶你們出去可以，但是發現情況不對你們必須立刻去避難。”

“那……如果我還是不願意呢？”

“說明情況還沒到讓你怕死的地步。那我也沒什麼好慌的。”

“你還是不信……”

“别說這個了，你沒聞到香味嗎？”

拉萊絲用力眨眨眼，眼裡立馬放出亮光：“有！”

其實奧斯卡也不是聞見了香味，他是聽見門外傳來的說笑聲，果然很快貝瑞安、奧德溫跟埃丹妮絲端着佳肴回來了，奧斯卡這就讓開到一邊讓他們去張羅。忙完後埃丹妮爾就如她所言離開樹屋，真等衆人落座吃上了，奧斯卡晃着自己那寶貝杯子裡的玉液瓊漿還是羨慕圍在桌邊享受美食的另外三人。就連老成那副模樣的奧德溫，瑪倫也無法阻止她大飽口福。從很早前奧斯卡就覺得成為不死人最慘的莫過于無法享受美食，這種慘痛經曆他因為來到中土在霍比屯又經曆了一次，那時候起他就在想要是有機會能恢複活人身份，他要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廚房大吃一頓，吃到撐不下為止。現在想來，霍比屯就是實現這個夢想最合适的地方。

所以什麼時候能解開詛咒呢？

解開詛咒瞬間他就會死去吧，這才符合世間萬物至理的定律，恍然間近在咫尺的杯盞交錯，歡聲笑語突然好似和他隔開了一道霧牆，連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那個瑪倫是怎麼說的來着？具體的話語他實在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一點毫無疑問——瑪倫斷言不死人要變回活生生的人類是不可能的。

唉。

奧斯卡擡眼看向正在同貝瑞安說笑的拉萊絲，那堵莫名的霧牆突然消失，現實又湧進他的感知，奧斯卡心中突然生出某種怒意。

實在受不了看别人大快朵頤的奧斯卡，最終還是選擇端着他的空酒杯離開桌子推開門，身後拉萊絲還脫口而出問：“你不吃啦？”如果換做是貝瑞安奧斯卡肯定得賞兩個暴栗子。

但他隻是回頭舉了舉酒杯，收回視線後猛然撞見一位身材高挑身穿鬥篷蓋着兜帽的男精靈站在台階下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怎麼看也與友善無關。

“你就是奧斯卡，”像是詢問又像确認，陌生精靈眼中的敵意越發明顯，“就是你殺了卡蘭吉爾。”

奧斯卡皺起眉頭，再打量了一遍這個個頭特别高挑的陌生精靈，點點頭承認：“是我，看來你們都聽說了。”

陌生精靈的視線落到奧斯卡腰上佩劍再轉到他臉上，眼神裡多了幾分嘲弄：“從莫瑞亞歸還的隻有你一人，但我無條件相信凱勒博恩領主夫婦，隻有一點夫人可沒有替你做擔保，隻憑你一張嘴自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奧斯卡邁開步子從台階上走下問，這精似乎也不是單純來尋仇的，他臉上的神色于其說是仇恨不如說更多是嫌惡。

“你不可能單挑殺掉卡蘭吉爾，”那精靈終于說出了重點，“我看夫人也并不相信這種說法，她隻是引用了你的說辭，也許這不是她需要關注的重點，但我無法接受——你利用無法開腔的亡者沽名釣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