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完全洞穿了他的想法嗎？否則何必說那些話？他都有所防備了那自己還能成功嗎？真的要把這麼嚴重的後果全都押在……自己的劍術上嗎？

瑪倫還是說到做到，雖然臉上全是假笑，但吉瑞安劍還是如約憑空出現在他手上。奧斯卡自己都好久沒見過這把劍出鞘的模樣了，畢竟自從拿到手就從沒有用過。那時候他的心态和現在截然不同——認為亞斯特拉直劍用的更順手所以不想換劍。瑪倫将劍從鞘中拔出，劍刃還是同最初見時那般寒光凜凜，在如此陰暗的環境下甚至有些灼目。劍身上的銘刻清晰可見，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瑪倫垂眸瞧着劍嘴角扯出個冷笑，接着奧斯卡還以為他怎麼的也得裝腔作勢地念段咒語，拿手比劃兩下。然而瑪倫隻是用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視線不緊不慢掃過劍身，那剛剛還光華灼灼的劍上就像是被龍炎掃過的焦地一般冒起絲絲縷縷的黑煙，這輕煙還并非輕易能消散，劍刃上仿佛蔓延開無形之火燎起煙幕，直到劍尖也騰起煙氣後，這一排輕袅的黑煙才迅速消散。瑪倫揚手就将劍甩給奧斯卡，後者伸手去接瞬間身體就開始繼續下墜，無論如何劍柄抓到了，哪怕就是毫無緩沖重重墜地，奧斯卡也還是在觸到地面瞬間打了兩個滾，一手撐地蹲伏在地，穩住了架勢。

好吧，沒有他想象的高，有時候情況就是這樣，隻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他及時擡頭看去，克哈穆爾如何能料到從那種高度墜下人居然還能滾起來擺開架勢，他似乎是用沙啞低沉到幾乎聽不見的破鑼嗓嚎了一聲，筆直沿着聳立的牆壁沖了下來，無聲又緻命。另一名尚還不知名姓的納茲戈爾自然也要跟着下來，姿态一模一樣，不同的隻是劍尖朝下直朝奧斯卡天靈蓋去。

速度上奧斯卡可不敢托大，該滾就滾，立馬采取閃避動作翻到一邊。兩個納茲戈爾本來就是奔着封鎖他退路的目的去的，奧斯卡躲過了把他錘下石橋的釘頭錘，意料之内的眨眼間就面臨用臉接邪劍的窘迫。

可他早就不是那個在北方不死院徘徊的不死人奧斯卡了。

明明是虛幻所化毒刃，與吉瑞安劍劍刃交接時仍能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奧斯卡做不到再次閃出對方的攻擊範圍，至少來得及橫劍格擋，硬生生讓納茲戈爾的毒劍偏離原本要刺穿他頭骨的軌道。

一擊不成黑影迅速調轉回頭，若不是存在過于詭異，奧斯卡真想誇一句身法飄逸。

再飄逸也到此為止了。

擋開後奧斯卡終于能逮到機會翻滾離開攻擊距離，而無名的納茲戈爾還在緊追不舍掉頭回來就筆直用劍突刺向他。饒是納茲戈爾再如何神出鬼沒，不講章法，現在的奧斯卡也多少摸清了些他們的行動套路，加上這一招格外簡單粗暴，奧斯卡幾乎都不用眼睛跟上動作，隻是略略側過上身讓毒劍從脖側刺過，下方吉瑞安劍緊跟而上斜切砍開了納茲戈爾持劍的“雙手”，奧斯卡屈起的腿繃緊發力将整個身體往前推去，劍尖無比熟練地急轉偏鋒，行雲流水地反手切開納茲戈爾的頭顱再順勢紮開馬步站穩。

奇怪的是納茲戈爾頭顱被斬飛後，脖頸斷面竟像是之前瑪倫給吉瑞安劍附上他的獨特能力那樣，冒出袅袅升起的一縷縷黑煙然後迅速消散。本來勉強能辨認輪廓的形體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沙子，化作薄霧飄入夜色消于無形，什麼都沒有留下。

奧斯卡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見到納茲戈爾目瞪口呆的模樣。

應該是……吧。

同伴被殺後，其後僵立不動的克哈穆爾出現在奧斯卡視野中。怎麼說呢，其實他的臉還是看不清，但從形體和姿态多少能瞅出他抽象的臉上一點情緒的端倪。

雖說如此，他還是迅速回過神來掄起釘頭錘沖了上來。他的身法和那以被消滅的納茲戈爾幾無二緻，隻是更快更兇猛，奧斯卡心下早以了然，畢竟釘頭錘他也用過，不管你是納茲戈爾還是戈爾納茲總歸生前還是照着套路使用武器的。這掄起來砸向頭部的第一擊奧斯卡朝納茲戈爾“懷裡”矮身擦着錘上釘子避過，克哈穆爾如同所有傳統印象中的鬼魂般與奧斯卡穿身而過，回身武器實體化自下而上斜着掄來——與奧斯卡所料一模一樣，于是他擡腳精準無比踩住掄起來的釘頭錘，同時長劍貼着把柄削了上去。就在劍刃碰到克哈穆爾虎口瞬間他再次化作無形，黑霧呼嚎着向後飄開又聚攏，成形的克哈穆爾從腰側拔出了長劍。

可終于亮劍了，奧斯卡心想，再不用劍他要以為芬瑟爾把剛才那個被殺的納茲戈爾錯認成克哈穆爾了。

拔劍後克哈穆爾的攻擊更狂暴了，他那快到肉眼幾乎跟不上的劍法根本不需要詭異飄忽的身形輔助，光是從正面攻來就讓人應接不暇，铿锵鳴響連成一片。

但，到底還是比不上卡蘭吉爾的必破絕技。

連接五連狂斬後奧斯卡終于逮到那轉瞬即逝的松懈，強行将劍刃往前猛推劍格相撞把克哈穆爾震得連連後退，撕扯開了短兵相接的焦灼狀态，一旦留出空間奧斯卡立即反攻，擺開架勢又快又穩，先是迅猛無匹的直沖佯攻，對方肯定以為現在的奧斯卡和之前的納茲戈爾一樣，還有樣學樣靠壓低身位想要近身偷襲。奧斯卡的餘光盯梢着就等這種時刻，在克哈穆爾和他緻命的毒刃瞄準他腰腹悄無聲息滑來時，他從容不迫及時收勢，之前空出的左手掰過劍柄隻靠着莽力強行把逼近的克哈穆爾劍鋒掀開，铮響震動耳鼓。克哈穆爾堪堪避過劍尖奧斯卡便足底發力猛突向前，劍鋒旋轉着削向克哈穆爾，被用盡全力擋住之後，緊接着第二劍又是咬着敵人劍刃換個方向旋着削向頭頸，再來格擋克哈穆爾已經架勢全散，他的對手不會給他片刻喘息時間，奧斯卡的劍刃從他頭盔右側幾寸開外撤回後，久違的死亡冰冷氣息呼嘯着襲向左耳邊，削開他近半腦顱。

杜薩克成名絕技，被高徒梅耶斯發揚光大，領悟進階成更緻命劍技的三連絞斬，曾經一個絞斬都用不明白的奧斯卡，終于用它終結了一名敵人。

是人類這一擊已然了解性命，但奧斯卡還是習慣性追擊封鎖所有活路，收了劍再狠狠戳進克哈穆爾胸腔之中，他的敵人還保持着當時格擋的姿态，就在奧斯卡眼皮子底下被“風化”吹開，散如煙幕，連同武器一起，融進黑夜與清晨交替時醞出的薄霧之中。

奧斯卡自己也維持剛剛捅人的姿勢好一會兒才垂下胳膊，明明是不會感到勞累疲乏的體質，他卻還是腦仁嗡嗡作響，全身僵硬得半步都邁不開。

啪！啪！啪——

拍掌聲還未完全落下奧斯卡轉身蕩開劍去卻砍了個空，瑪倫與納茲戈爾不同，空中翻身躲劍給人的既視感卻很像。

“哦喲~好危險。”他的聲音從奧斯卡腦後響起，“還好我比剛剛被殺的可憐家夥強點兒呢，還能留着命收債！”

說着話他的手掌摁在奧斯卡頭頂上，指下冒出灰黑混合的不詳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