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奧斯卡剛問完就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

“你的名聲在我們這兒可響亮了，如今看來那些傳言至少對你外貌描述得挺到位，”王女說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至于其他我就不敢确定了。”

“那無所謂，我也沒花錢請人編故事。”奧斯卡聳聳肩口氣輕松，“回到話題，你願意帶我去看看那個篝火嗎？”

“你得先過河。”

“哈哈，是。”

于是奧斯卡閉上嘴夾了夾馬肚加快速度沿河小跑起來，一邊跑一邊注意那位洛汗王女的動向，她當然沒有必要跟着自己一起跑，奧斯卡很好奇她會去哪裡，不過反正這草原如此遼闊，她也沒什麼地方可藏，除非直接掉頭回那個山丘宮殿——埃多拉斯。

沿着一段小丘上坡走了一段後奧斯卡目測水深差不多了，就掉頭讓阿萊斯下水，白馬兩隻前蹄小心翼翼前後踩進水中，然後朝沒過馬膝蓋的河水噴了噴鼻息，這才邁開輕快優雅的步伐踩着河底淤泥趟到對岸。

奧斯卡放眼望去，伊奧溫駐馬在他十步遠開外等他，風又扯起她淩亂的長發，發絲被月光鍍成近乎銀白色。

阿萊斯上了岸邊踱步邊抖蹄，伊奧溫見狀不由得笑了：“你這坐騎真有意思。”

“有意思？”奧斯卡俯身瞧了瞧阿萊斯的馬臉又直起身解釋，“這是瑞文戴爾的領主之子送我的坐騎，确實……很有些靈性。”

“精靈養的馬？”伊奧溫臉上興緻更濃了，“你是什麼時候得到它的？”

“嗯，有一年多了。”

說到這裡奧斯卡自己心中也感慨萬分，時間真如白駒過隙，一不留神自己居然已經在中途遊蕩了這麼長時間，他回想起自己在夏爾西崗上迷茫醒轉一無所知的時刻，仿佛就是一周之前的事。

“想家了？”伊奧溫顯然注意到他的失神，問道。

“……是啊。”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解釋，奧斯卡扯扯嘴角應道，“不過我應該……永遠回不去了。”

說到這裡奧斯卡不得不張開嘴用力呼出口氣，他比自己以為的要想家。

想家這事兒是不是沒人可以避免？明明那個家對他來說徒有金碧輝煌卻是痛苦多過歡愉，他還是想。

“看樣子你不想多說，”伊奧溫瞥了她一眼低頭笑笑說，“那我就不問。”

“你似乎也是一樣。”

“什麼？”

奧德溫眯起眼回頭看向奧斯卡，後者聳聳肩故作輕松道：“你夜間獨自一人外出應該不隻是消消食，散散心之類的吧？埃多拉斯的金殿裡……算了，我不問。”

伊奧溫這次的微笑透露出七分無奈：“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現在金殿裡确實多了個我不願多看一眼的……東西，關鍵，他還不止是那麼一個，他有一群同夥，整個埃多拉斯被搞得烏煙瘴氣，惡臭不堪，我連個安穩覺也沒法睡。”

說到這裡伊奧溫咬牙切齒起來，眼中恨意濃到要溢出眼眶，與之前冷淡疏離的态度形成鮮明反差。

“我似乎……略有耳聞。”奧斯卡謹慎措辭道，“東馬克的将領對埃多拉斯頗有微詞，不過他們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說太多。”

“外人？聽說你要來，伊奧梅爾可是相當激動。”伊奧溫說着笑容終于流露出真切的溫柔，“像個孩子似的，說一定要親自見見你，想來你們一定相談甚歡咯？”

“呃，也沒有，畢竟我有要事在身。”奧斯卡說着擡頭忘了一眼，居然發現他們倆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離埃多拉斯這麼近，右前方不遠處就有一條彎曲的細長道路深入埃多拉斯城内，他忍不住問：“我們不是要進城吧？”

“不用進城。”伊奧溫說着指了下正路右側一片連綿的青丘，“那兒。”

奧斯卡順着伊奧溫所指望去，隻見埃多拉斯城牆下緊挨着的那片高高低低的小丘上一片白茫茫的“碎屑”覆蓋其上此起彼伏，好似白日裡下了一場大雪落在草丘上。

還隻單單落在埃多拉斯周圍的草丘上。

奧斯卡輕踹馬肚讓坐騎加快速度往草丘去，伊奧溫見狀也催促坐騎跟上奧斯卡，兩匹馬一前一後小跑着跑向埃多拉斯正門右側的草坡，近了奧斯卡才發現這些疑似白雪落滿山坡的是一片片盛開的白色小花，密密麻麻幾乎連成一片花毯，蓋在這一帶的幾座墳丘上。

是的，這些起伏土包不隻是草丘而已，而是一座座墳丘。看小丘下朝向一緻的方形墓門，即便是夜色迷茫也能依稀可辨上頭雕刻的精細紋樣。

“這是……”

“洛汗諸王的墳冢。”伊奧溫繞着墳丘慢悠悠踱步，扭頭望着墳頭幽幽開口，“你要的篝火在那邊。”

伊奧溫停住了馬步，奧斯卡跟着來到她身邊往墳坡頂上望去，終于才看見隐于墳丘之中的螺旋劍灰堆。巧就巧在一路走來都正好被墳包擋住了視線，直到眼下站的這個位置才能清晰看到篝火。

奧斯卡二話不說跳下馬背奔向篝火，也不管背後還有伊奧溫盯着看，就急不可耐地點燃了篝火然後坐了下去。

伊奧溫眼看着那堆插着怪劍的死灰被點燃起小小火苗，飛出螢火般的火星時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之前從遙遠之地傳來的關于這個異國騎士的傳言，隻有更誇張沒有最誇張，什麼一人宰殺上百隻座狼啊，單騎闖入匪幫老巢鬧個天翻地覆啊，獨自殺穿巨蜘蛛巢穴救出密林的精靈王子啊這些事，甚至也有傳聞說連矮人王都欠他人情，這在伊奧溫聽來實在過于扯淡，實在是無法相信。至于說這個奧斯卡是個不死戰士什麼的她就更不能信了。但剛剛……算不算是在她面前展示過神通了？

伊奧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奧斯卡隻是伸出手而已，甚至都沒有碰到那個他所說的“螺旋劍”頂端，底下那灰堆就燃起了火焰，而且他坐在螺旋劍跟前時身上還飛出了無數旋舞的火花，還……挺好看的。

伊奧溫意識到了對方不是人類，或者說不是她這樣的正常人的事實，但卻壓根沒感到任何害怕或者抵觸，心底還升起一種濃烈的好奇。

奧斯卡隻是在篝火前稍坐了坐就站起身，拍着罩袍下擺感慨道：“唉，這下不得不動身了。”

“動身？”伊奧溫一邊下馬一邊扭頭問，“回奧德堡？”

“嗯，不過我真正要去的地方離這裡很遠。”

算是吧，阿諾故地離洛汗隔着一整座迷霧山脈，幾乎相當于橫穿洛汗整個國土的路程，從奧斯卡曾經短暫留宿的風雲頂北端繞上去才能進入曾經的阿諾王國那早已消逝不再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