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格洛芬戴爾的口吻多出了幾分戲谑，“怎麼說？你覺得你能保持正常心智幾個百年？”

突然感覺這家夥是有幾分惡趣味在身上的……

當然奧斯卡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他撓了撓腦袋認真組織了一番答案，才回：“這不好說，我見過太多不死人喪失理智和心智，從與常人無異的模樣變成隻會攻擊和遊蕩的活史，我也手刃過不少，但你要我總結出規律……”

“也罷也罷，如果能一眼望到頭的話，很多事就會失去動力吧？”

“倒也——不一定，”奧斯卡盯着哔啵作響的火堆出神道，“如果那件事意義超脫了時間和輪回，那我即便是看穿了結局，也還是會去做。”

格洛芬戴爾修長的十指交疊擱在下巴上，微笑着眯起的雙眼眸光亮如星子。

“能超脫時間和輪回的意義，一定是無與倫比的熱愛。”

跟千歲老精說話就是省事兒——奧斯卡由衷地感慨。

“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奧斯卡有些局促，“也許用我的方式來表達，應該是失去才懂得珍惜的熱愛。”

“容我确認一下，”格洛芬戴爾豎起一根手指微表情圖片變得俏皮起來，“你說的不是某個人吧？”

“确實不是，”奧斯卡苦笑道，“我說的不僅是某群人的事。”

“那還真是個宏大的命題啊，”格洛芬戴爾抱起胳膊口吻像是歎息，“這樣的命題應當交給神明來裁決，凡人很難背負。”

“……是的，”奧斯卡感到對面的金發精靈勾起了他沉重的使命感，“那确實不是一件易事，人隻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去考慮擔負起神明的職責，那實在太沉重了。你認識一個叫芬瑟爾的精靈嗎？紅頭發？劍術非常高超？”

“認識，當然認識。”格洛芬戴爾嘴角的弧度變得似笑非笑又有幾分調侃，“那家夥來過瑞文戴爾幾次，每次來都找我切磋，怎麼說……他給我的感覺跟你有點像，我之前就在想你們會不會認識，可轉念一想這種可能不大，畢竟芬瑟爾總是神出鬼沒，誰也說不準他下一次會出現在哪裡，你為什麼突然提起他？”

“因為……他也算是……為所愛而死吧。”

“……哈？”

“芬瑟爾死了，”奧斯卡聳聳肩，“我殺的。”

格洛芬戴爾半張着嘴盯着奧斯卡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話：“告訴我不是意外也不是仇殺。”

“嗯，是他自己想要結束生命，于是拜托我盡全力與他比試，直到殺了他才能結束。”

“理由呢？”格洛芬戴爾立刻恢複平靜問道。

“他說了很多，”奧斯卡無聲地歎口氣道，“由我來總結的話，大概就是認為自己在鑽研劍技的道路上走到了盡頭，所以選擇了斷。”

“我理解，真的。”格洛芬戴爾說着瞧了眼奧斯卡于是補充，“不要懷疑，我對他的了解肯定比你多，雖然也算不上是友人。”說到這兒格洛芬戴爾歎了口氣說，“你瞧，長生不老就會有這種‘煩惱’，對世間大部分事物失去新鮮感後就會感到空虛，沒有一個鮮明的目标就會開始彷徨，芬瑟爾肯定不是唯一一個自尋短見的精靈，但我相信他為自己選擇的命運——仗劍生，為劍死，肯定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絕無後悔的。”

确實，奧斯卡想起來了，芬瑟爾也說過自己決定自己的死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确實可以看開點，”格洛芬戴爾伸直兩條長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态微笑道，“那小子估計在曼督斯神殿到處找切磋對象，這也不錯不是嗎？”

“他自己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倒也不在意。”奧斯卡聳聳肩，突然想起什麼挑起眉毛問，“說起來……你到底多大年紀了？我這麼問不算冒犯吧？”

“其實我自己也記不太清了，實在是——太久了。”格洛芬戴爾說着眯起了眼果真在認真思考，“六千歲左右吧，我想，别為難我我确實記不起自己精準的出生年月日。”

……真的會有這種活得太久記不得生日的情況啊。不過歲數并不是奧斯卡最在乎的問題。

“你剛剛說佩服我，”奧斯卡頓了頓露出了揶揄的笑容，“我認為情況應該是反過來的才對，你看起來又有年輕人的活力，又有年長者的穩重，我确實看不出你有什麼迷茫空虛，你又是怎麼做到的？”

“知道嗎，”格洛芬戴爾微微一笑又盤起腿坐起身豎起一根手指道，“我早就覺得我們在某個方面很像。”

“我們？”奧斯卡瞪大眼問，“哪裡像？”

“我們都是為了拯救世界奮鬥至今的不是嗎？”格洛芬戴爾依然保持笑意，“我的第二次生命，我回到中土的契機，就是為了這個世界而戰鬥，這是衆神給我的啟示。你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