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司那時正捧着一個素包子,認真的盤算着怎麼分才夠吃一天,聽見許久沒有聽過的稱呼,反倒吓了他一跳。擡頭看見是個年過半百的婦人,雖然與貴氣毫不沾邊,但是衣着整潔幹淨,手裡握着一把古銅色的雕花折扇,雖是上了年紀,腰背倒還挺直。
“秦招司。”他回道,随後繼續低頭盤算着手裡的包子。
老班主細細打量了秦招司一眼,還是那麼小的孩子,面對這樣的事情已經那麼冷靜随和了,這不是一時半刻能養成的性子,想來在秦家這些年,日子也是不好過的,老班主心裡想着,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覺得慶幸還是覺得悲哀,于是轉身多買了幾個肉包子,包好了遞到秦招司面前。
“小二爺,想來你不認得我,我應當算是你母親的舊友。”
“認得。母親曾經說過豫園中的事兒,提起您的時候要多些。”秦招司接過包子,回了聲謝謝。
這樣的回答讓老班主欣慰許多,何曼是她的得意門生,如果不是嫁到了秦家,想來何曼是可以為自己演出一個好日子來的。
“小二爺準備之後去哪?”
“無處可去。”秦招司如實回答。
“那,小二爺可願意跟着我學戲嗎?雖不是什麼好去處,但是豫園總能對付一口菜飯。”
秦招司愣了一下,他倒是從沒有過這種想法,即使何曼生前沒少提起豫園的自在生活,即使何曼每每表現得極為可惜,秦招司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走這一步路。可話又說回來了,自己現在無頭蒼蠅似的亂撞,隻靠幾塊銀元,自己應該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我願意學,但是我不會像母親一樣隻在戲圈裡打滾,怕是要您失望。”
秦招司是這麼說的,他可以學戲,他甚至可以學得比母親還要好,但他絕不會把自己圈在戲院裡鑽高低,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想要得到的東西也很多。
老班主點了點頭,她是打心底裡明白這個孩子和其他同齡孩子不一樣,遭受的苦難委屈,心底的志氣宏圖,都不是尋常孩子可以比較的,這股子擰勁就不大像他的母親,更像是秦正多一些。
擡頭看了看上海的天空,陰沉着大片大片的烏雲,像是馬上有一場大雨要來了。
“我給你取個戲名好嗎?”班主想着,按字輩來論應該用“元”字,該取個什麼戲名更配得上秦招司一些。
“秦招司,不用換戲名。”
甚至不用改姓,招司,秦招司。
他偏要頂着這人盡皆知的名字,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