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謝懷電話的時候,蔣饒正在收整梁慶生堆積的檔案和軍報,這些東西梁慶生平日裡并不關心,很多文件已經有些積灰了,而蔣饒此時的主要工作,就負責在得到梁慶生的指示後,替他收整打掃。
有時候蔣饒也會看上一眼這些内容,大多都是山西那方的軍閥情報,梁慶生是個極看重當下穩定局面的人,所以旁的地方如何戰亂他并不操心,他隻在乎此時的上海地界是不是安定局面,但蔣饒心裡很清楚,這樣的局面注定是不會延續太久的。
聽到電話聲響,蔣饒忙放下手裡的文件,接起電話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先自報身份,畢竟這是梁慶生的書房,但是對面那頭仿佛一早就能猜到是他,在蔣饒話的前一秒先一步開口。
“蔣饒,帶一個軍醫,到司令府來。”
蔣饒聽着那頭語調低沉,意識到事情不對,即刻回應:“是,馬上到。”
“也可以吃了晚飯再來,一時半刻也死不了。”
蔣饒無語,也慶幸謝懷此刻還能開玩笑,但謝懷敢開玩笑,他卻不敢怠慢,交代了下屬一聲讓人去豫園等着,指揮長聽完戲直接到司令府,交代完便忙帶上軍醫馬不停蹄直奔司令府。
到了司令府才發現,謝懷的傷勢遠沒有電話裡聽起來那麼輕微,此刻的謝懷正臉色發白,整個人依偎在沙發上,皮革的沙發已經因為謝懷手臂上不斷湧出的鮮血被染紅了大半,懷裡還抱着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包裹物件的布也已經一片鮮紅。
聽見有人進入,謝懷略帶疲倦的擡了一下眼皮,發現是蔣饒後才坐起身子,把懷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放:“吃飯了嗎?”
“吃了。”聽到謝懷的話,蔣饒下意識的回答,答完才意識到現在似乎不應該浪費時間在這種問題上,所以繼續開口:“司令您這是怎麼了?抱着的是什麼?誰的頭嗎?”
蔣饒一連串話下來,謝懷不免朝他翻了個白眼,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問得出是誰的人頭這種話,于是扭頭跟一旁的軍醫交代道:“左臂中彈,不知道是一枚還是兩枚,所以找仔細一些。”
軍醫點頭表示會意,上前兩步把醫藥箱放在一旁,取出剪刀剪開謝懷的襯衫,細細處理起傷口來,光看傷口蔣饒就看得出來很痛,子彈打的位置正好靠近手臂外,穿透傷幾乎要把手臂打爛,卻也好在位置靠外,骨頭還沒有受到不可逆的傷害。
“蔣饒,上海有什麼修補技術很好的師傅嗎?”
蔣饒正看着傷口發愣,謝懷突然開口還吓了他一跳,想了半刻點頭回道:“浦東那邊有一位,不過聽說他的修補費略貴,找他修補不如換件新貨。”
謝懷想了想幾秒,随後指了指桌上那一塊被血布包裹成一團的東西:“你明天帶上這個,去浦東找找人,一定要修好……”頓了一下,謝懷耿直的繼續問道:“你會砍價嗎?”
蔣饒點頭,表示自己一定盡力把價格砍到最低,小心翼翼的打開桌上的物件,原以為是謝懷什麼祖傳的寶貝,不成想血布裡面包裹的是一副不成形的戲冠,蔣饒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司令,你也……”
“我跟你打聽一個人,”謝懷輕咳了一聲,打斷蔣饒接下來的話:“之前你說的秦小二爺,什麼來頭?”
“嗯……怎麼說呢,司令您知道秦正嗎?”
“上海出名的富戶也就那麼幾家,聽說過。”謝饒回答,答完才意識到這秦小二爺和秦正是一個姓,擡頭疑惑的望着蔣饒。
“要說來頭倒也談不上什麼,秦小二爺是秦正的兒子,隻不過早早就被趕出秦家了。”
“為什麼?”
“聽說……呃……似乎是秦小二爺的母親偷人,秦正懷疑秦小二爺血脈才趕出秦家的。”
謝懷隻覺得更疑惑,這要論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富戶家的公子哥兒,還是被趕出來的落魄子弟,這要說起來還真不算有什麼不得了的身家背景,可他在箱子裡時,明明聽到日軍來人一直對他的稱呼都是“秦小二爺”,他幾句話說下來,雖然有仗着梁慶生的緣故,仿佛也不至于就真能讓人不搜屋子,實在奇怪。
“沒有别的了?”謝懷問道。
蔣饒仔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