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将至,難得上海在這種時局不穩的時候,居然也能迎來一絲新春喜慶的氛圍感,隻是配合着此時的落敗,那種氛圍裡不免透着一點低沉。
秦招司這幾天可是累得不輕,趕在年前多開了幾場戲,預備着年關豫園就不再開場了,想讓大家好好過個新年。
姚淑槐拎着自己編制的菜籃子,正要出門,準備買幾件年貨,順便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給師兄弟們置辦幾件新的襖子。
豫園班子裡的人都是苦出身,說得難聽些,都是爹不疼媽不要,打小就被賣進豫園的,平常的吃穿用度大家并不講究,但是那些衣裳确實已經穿了好些年頭,補了不知幾回補丁,而今豫園好起來了,趁着年節,姚淑槐想給大家換置幾件新衣裳。
秦招司擦着洗幹淨的幾副茶具,見姚淑槐自己要拿着個大籃子出門,忙放下手裡的棉布。
“師姐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秦招司擦幹淨手上的水珠,叫住了快走到門前的姚淑槐。
姚淑槐擺了擺手:“我那麼大個人了,自己去丢不了,你在豫園看着那幾個皮小子就行。”
說着,不等秦招司堅持,扭頭就走,隻是沒出門幾步,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折返回來,朝秦招司喊。
“要不要給謝司令送點什麼節禮?”
秦招司一時不明白姚淑槐的意思,問道:“為什麼要給他送禮。”
姚淑槐像看傻子似的望着秦招司,要說秦招司跟趙昀也算一起長大的,怎麼人家趙昀就這麼會來事。
不想把話說得太利己,姚淑槐隻能暗示秦招司,說好歹跟謝懷有幾分交情,過年過節送點禮也是應該的。
秦招司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沒必要,師姐,多給大家夥多買點吃的穿的就好,況且司令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上海,等他回來大概也過了年節,别費事了。”
秦招司說得也對,現下河北的仗也不知道還要打多久,等過了年節再巴巴的送禮,未免也太難看,姚淑槐恨鐵不成鋼的長歎一口氣,隻恨他沒趕在謝懷走之前像趙昀一樣送上點東西。
難得今年早早關了戲場,等姚淑槐走遠,秦招司便攏着豫園幾人準備捯饬捯饬豫園,把該掃的掃掃,該擦的擦擦,一切收拾妥當隻等着後日大家夥好好守歲。
隻是還沒等秦招司收拾幹淨院落,不知怎的姚淑槐突然回來了,手裡除了點果蔬再無其他。
幾個小師弟見本來答應好的新襖子全無蹤迹,不免開始吵嚷起來,抱着姚淑槐的腿死活不願意撒手,嚷嚷着師姐騙人。
秦招司一看姚淑槐手裡的籃子,這哪是采買年貨,這些東西還不夠平日裡大家一天的吃食,剛想打趣她兩句,卻發覺此刻姚淑槐的臉色極為難看,幾個小師弟吵嚷了半天,她都一聲不吭。
察覺事情不對,秦招司忙把幾個小師弟糊弄走,接過姚淑槐手裡的菜籃子問道。
“出什麼事了?”
“亂了,外頭亂起來了!”姚淑槐抓住秦招司的手,慌亂道。
秦招司皺眉,忙扶姚淑槐坐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姚淑槐的後背:“師姐慢慢說,怎麼了。”
姚淑槐順了口氣:“外面好多人,到處砸東西,整條街都亂了!招司,怎麼辦,上海是不是要打仗了?”
“是什麼人在砸東西?砸的都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隻看見烏泱泱的一群人,他們拿着東西,砸車砸攤子,什麼都砸。”
姚淑槐說得沒頭沒腦,秦招司隻覺得更加不明所以,所以索性自己出門看看,姚淑槐聽他說要出門看看,拉着他怎麼都不願意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