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司攬過那隻鐵盒,打開蓋子,從裡面翻騰出一沓發黃的宣紙,趙昀不解,難不成找了半天就為了這些廢紙?眯起眼睛好好看了看,才發現那沓紙堆全是賣身契。
“小二爺你這是?”趙昀遲疑,開口問道。
秦招司沒有回應他,隻是轉頭又朝豫園衆人面前走去,衆人見秦招司的舉動多少都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卻不敢言語。
翻了翻手裡的賣身契,整整三十七份,一份不少,秦招司垂眸,猛的将手裡的宣紙撕得粉碎,而後在師兄弟一陣驚歎聲中,擡手揚了出去,紙屑紛紛揚揚的抛上天空,伴着此刻豫園的落寞,散落在地。
趙昀瞪大眼睛,他實在不明白秦招司這麼做的目的,此刻豫園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從人牙子手裡買回這些人用了不少錢,細細教養了這麼些年又廢了不少精力,許多人甚至自打買回來,都還來不及給豫園賺過一個銅闆。
這場大火之後,少不得要多開幾場戲台才好整頓豫園,此刻正是用人之際,秦招司卻突然毀了這些人的賣身契。
趙昀想阻攔,卻發現他當時阻止不了秦招司撕爛邀帖,此刻也阻止不了秦招司撕爛賣身契。
秦招司看着滿地的碎屑,平靜道:“從今往後,大家好自珍重吧。”
“開什麼玩笑!”人群中有人突然喊出聲:“東西全燒了,什麼都帶不走,你現在是想攆我們空手走?”
有一部分人聞聲,像是找到什麼組織一般紛紛附和起來,試圖想靠聲勢逼迫秦招司平分剩下的錢。
也有人更顧念情份,表示願意跟着秦招司重整豫園。
兩波立場不同的人就這樣站在大庭廣衆之下,吵得不可開交。
沒有人提起這些亡故的人,秦招司看向姚淑槐,隻覺得失望。
趙昀聽得氣急,指着那些人就開始罵他們不要臉,撕了賣身契,這已經是還他們自由的大恩德,現下居然聯合起來想逼迫主家分錢,這算哪門子道理?
那人頭一揚,頤指氣使的回罵:“你一個外人來插什麼嘴?難不成這豫園的錢就該全是他秦招司的?”
“不然呢?”衆人吵嚷了半刻,秦招司終于開口:“我倒想問問各位,叫嚷的人裡有幾個人給豫園賺過一分錢?賺過錢的扪心自問夠不夠自己的賣身錢?”
衆人吃了一憋,一時不知道作何回應。
畢竟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豫園之所以有今天,沒人敢說自己功不可沒,依靠的也唯有秦招司而已。
可兵荒馬亂,能撈一筆就撈一筆是人性本能,即便知道自己不夠有理,但這就是生存之本,無可厚非。
所以衆人沉寂了沒半刻就又激憤了起來。
“要我們空手出門這不可能!身上沒有一點錢出去也是死,還不如賴死在這裡!”
趙昀聽見這話,抽起袖子就要上前跟他們理論。
秦招司卻先一步攔住了他。
“随你們便,既然想在這就待着吧,我還要處理其他人的後事,守着一副廢院你們又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