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厭有人一直看着她的文具。

幾支筆而已，自己去買啊。

她當時可能是這麼說的。

“對不起……對不起啊，我隻是想誇你的筆好看，我沒有别的意思……”

那個人後來一直在道歉。

南國不理解。

她知道自己有時候脾氣臭了點，班裡也沒人惹她。誰要是敢欺負她，她就會加倍地揍回去。

一年級調皮的男生喜歡聽女孩子的尖叫，把小池塘抓來的蟲子放進女孩兒們的書包和鉛筆盒。

南國不怕蟲子，她伸手捏起它，丢到男生的嘴裡。

她想，原來男生的尖叫也這麼細。

再也沒有男生對班裡的女生使壞。

但是南國做得有理有據，她不是随便收拾人的類型。

筆而已，她不喜歡别人莫名其妙一直看，所以就直說了。

說完，為什麼還要不停地道歉？

她有點煩。

直到對方解釋到她沒機會用這種筆，才忍不住多看兩眼的時候，南國把筆丢到對方的課桌上。

“這個給你吧，我自己再買就是了。”

她當時沒有意識到别的。

她也不知道，她拿到筆不是理所應當，而是富裕的家庭給予她的特權。

會對你有傷害嗎？

你……在難過嗎？

南國很少在午後去這些店鋪，正午的太陽很暖，會讓人犯困。

小賣部沒有人。

她揉了揉眼睛，貨物架上的标簽又清楚了一點。

筆記本，小書包，便簽條，塗改帶，紅領巾，校服，棒棒糖，賀卡，水晶球。

這些物品以不規律的排列組合在店鋪内出現。

貼紙，對，還有貼紙。

班級裡流行過一段時間交換貼紙的遊戲。

每個人的喜好不同，一張貼紙上，總會有幾個不喜歡的。

但别人可能喜歡。

以物換物的原則，去收集。

她也玩過。

但說到底，貼紙也是要花錢買的。

小孩子似乎意識到這一點，于是大家總會簇擁着能買到貴的，漂亮的貼紙的人，希望也能得到一個可以拿去炫耀的好看貼紙，再去和得不到的人展示。

以貼紙為原型的等級制度。

到後來，不管對不對貼紙感興趣，同學們都會去買幾張，以表明自己不是買不起的人，不會被排擠。

她們分不清是喜歡貼紙本身，還是喜歡貼紙帶來的權力。

還是有人沒參加的。

不買貼紙，在同學鬧哄哄地玩流行趨勢時，安靜地待在一旁。

她們班級倒沒那麼差，會因為這種事做什麼。

但沒有貼紙的人确實會被隐性地推出交際圈，就像流行追星的時候大家都在聊明星，流行烹饪時大家互相炫耀着作品。

不參與，就隻能坐在一旁。

也沒有發表言論的權力。

那麼，就隻能認真學習了。

在同輩們叽叽喳喳讨論貼紙的時候，坐在座位上寫題。

可是小學的題目沒什麼難度，也沒什麼好寫的。隻要上課聽講，甚至不需要多花時間。

除了學習，還能做什麼？

南國舉着香芋糖，像是要遞給誰。

小賣部隻有她一個人。

她覺得自己沒有把東西給出去，可沒有人能接過。

香芋糖最後放回原地，和其它的零食一起，和貼紙，和漂亮到顯眼的文具一起。

……去其它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