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們都要繼續往前走。

南國剛開始，成績上來了，依舊不太會穩紮穩打地學習，于是她直接照抄對方摸索出來的學習方式。南國看她的筆記，模仿記筆記的辦法，背誦和她一樣的東西。她們探讨不會的題目，互相給對方聽寫，一起去帶着錯題本找老師。

十分鐘的課間休息，對方似乎總是埋頭寫作業。

但是南國做不到，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她總是打着讓對方不要過于緊繃的名義，拉着對方去洗手間，或者就在教室門口走走——南國當然是為了偷懶一下。

她的算盤太明顯，對方卻當作不知。

夏天很熱，教室裡的冷空調吹不到走廊。南國有好多理由，這一次是在空調房待太久對身體不好。

隻要走出門外，撲面而來的熱流會讓兩人一哆嗦。南國聽到翠綠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聽到樹幹上傳來的一聲聲蟬鳴，還有打在走廊裡的半盞陽光。她想到體育課就要迎着太陽訓練，便老實地站到陰影處。

她們尋找天花闆角落裡的燕子窩，每天看着燕子飛來飛去，卻總是等不到它孵蛋。生物課要研究花的結構，大家都帶了百合花到教室，南國偏偏對其過敏，流着眼淚打了一節課噴嚏，最後戴着口罩遠遠看對方用鑷子把花蕊取出來。

英語課的老師總是那麼嚴格，饒是班裡第一第二也不想擡頭和其對視。每每倒黴地被點名，南國總在不會的時候用眼神跟對方求助，對方想方設法地暗示答案。中午校門口有好多小吃攤，江平月對這些最有經驗，她們在盛夏一起喝冰奶茶，吃綠色心情和小布丁，吃沒有章魚的章魚小丸子。炸雞和手抓餅也不錯，但太熱了，她們顧不上身體健康，一味地買冰品，而江平月總是能找各種理由請她們吃東西。

還有海邊，她們都很喜歡海邊。江平月喜歡在海邊自拍，南國喜歡一望無際的湛藍的大海，而對方時常注視着腳下的細沙。南國一邊撿貝殼一邊說好多都不完整，江平月老笑她這麼岸邊的地方怎麼找得到漂亮貝殼，人家都是去浮潛才弄到。海邊的太陽很晃眼，卻沒有人提及離開。江平月拍夠了，就和她們講最新的八卦，一起買一瓶椰子水分着喝。南國問為什麼我們不能各自一瓶，江平月哼一聲說我就要跟你們一起。

她們去老小區裡找到過藏在深處的燒鴨飯，在開了許多年的面包店裡一同吃毛毛蟲面包。江平月偶爾撐着下巴說和你們呆在一起我都變幼稚了，我可是校園表白牆女神，轉頭又道這樣也很好，和你們就是最開心的。

她們去過書城，對方還是會找尋教輔書，江平月不知跑到哪裡看小說，南國想起小學的時光，走到文具區看各種繪畫用品，看色彩與彩鉛，看素描本跟水彩紙。畫畫用品總是很貴的，她當時不知道家裡的條件，總是隻看一看就離開，但她知道對方更沒有錢買任何東西，如果不是小學免費提供，或許她一直發現不了自己在繪畫上的天賦。

然後江平月就會把她拉走，說看這些有什麼意思，接着帶着她們去樓上的精品店。她們看到幾十塊的古風明信片，看到上千的吉他，看到三四十一個的書簽與浴球。這下連江平月也吐槽說什麼玩意這麼貴，都是人家在賺差價，你們可别上當。三人一邊痛斥賣家一邊逛完了所有的店鋪，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其實南國總是不清楚對方到底喜歡什麼，她又是不是真的愛和自己一起逛這些東西。

但是她知道，隻要是自己的要求，對方就不會拒絕。

現在她也能站在這裡，她可以把當時沒有買的，不敢觸碰的，所有的物件全部拿走。她可以不管中考，随心所欲地在校園裡玩耍。她可以一口氣把所有味道的奶茶全部喝完，可以在海邊一直待到天黑。

可是，她想。

她覺得美好，是因為有誰在嗎？

南國看着逐漸被黑夜侵染的海面，覺得白日的透徹再也找不到。

是的，這的确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候。

她也無數次想要回到這個階段。

但是隻有她一個人。

不是這裡。

往前走。

南國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青春，她的神采飛揚，她的夢想，她的熱烈。

濃縮在短短的三年。

她回不去的夏天。

她從未走出過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