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的嗅覺都相對靈敏,畢竟頻繁接觸藥品,職業的警覺性會更加留意周邊的氣味變化。
得益于這個,樓婈婈發現了不對。
穆蔚生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不是很重,淡淡的,她不确定受傷的是他自己還是另有其人,但不管是誰,放在一刻鐘之前,她是不想理這件事的。
覺得沒必要。
他都說了那些話,她有什麼理由再多管閑事呢?過去豈不是給自己不痛快?這個想法持續了一段時間,系統就出現了。
她們聊了一會,樓婈婈就有了别的想法。
眼見都不一定為實,耳聽怎麼不會為虛呢?她腦海被這種想法占據,一時忘卻之前的所有不愉快。系統聽到時很驚訝,她就随口給了個借口。
……
等她到穆蔚生住處時,不是很巧。
薛大哥來了。
好巧不巧兩人正在切磋武藝,樓婈婈不想打擾他們就沒靠近,特意等在遠處。
上次切磋她倒頭就睡着了,沒看到結果,現今倒是個好機會。
樓婈婈蹲着身子,一幅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可剛準備看好戲,忽的,一道清泠泠的聲音響來耳畔。
穆蔚生問,她怎麼來了?
她目光一擡,有些愣。
沒得到回應,穆蔚生:“是在下那日說的不夠明白?”
提到這些,不美好的回憶紛紛湧上心頭,壓下情緒,樓婈婈擠個微笑,牢牢盯着他的漆眸:“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她不信一個人變臉如此之速。
穆蔚生:“沒有。”
簡潔沒有後文的兩個字,亦如他的聲音,面容,冷的吓人。
樓婈婈看着他的态度呼吸一滞。
“那你可有受傷?先前經過時我聞到了血腥味。”
“沒有。”
沒有一句解釋,僅兩個字斷了她的下文。
樓婈婈盯着眼前些許陌生的他看了很久很久,“穆蔚生。”
“樓姑娘想問什麼?”他答。
“你那晚說的話可都是真的……發自内心?”
鹿眸緊緊盯着他,不敢錯過他面上半分神情。
“姑娘覺得呢?”
不知不覺間,他連喚她的稱呼都變了。
“呵,我也不知道。”樓婈婈靜靜看着他,眸中多了一絲失落。
穆蔚生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收之眼底,指腹微蜷。正這時,少女擡眸看着他,說:“隻要你說……你但凡說一句我都相信是假的,所以穆蔚生……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嗎?”
說到這裡,樓婈婈忽然有點難過,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有點想哭。
很奇怪,她不是個“淚失禁”體質,可來到這個世界的哭泣都是因為穆蔚生,他在牽動着她的情緒,不知不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穆蔚生并沒有說話,而是以一種更糟糕的方式。
冷暴力。
他靜靜地看着她,就像她的一切情緒、所為,都不會牽動他一絲一毫般。
樓婈婈輕笑一聲,笑她自己:“那你為何要傷害簪子店的鋪主?”
“被我放過一馬,他該慶幸……”
“我不是都告訴過你,在下就是這樣的人。”他神情涼薄地說。
視覺與耳膜的雙重沖擊,讓樓婈婈心髒重重跳了一下,“穆蔚生,這個才是真實的你,是嗎?”
“是。”
像是重新認識另一個他,她身體有些發冷:“為什麼?”無緣無故傷害旁人。
“殺人還需要理由嗎?樓姑娘,這不是你家,是江湖……”
冷徹心扉的聲音一點一點擠入耳膜,樓婈婈直勾勾盯着他:“那我呢?若有一天,你會殺了我嗎?”
他頓了頓,像是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個問題。
“若我說會,你該如何?”
“算我是個傻子。”
樓婈婈轉身離開。
跟人比試,無比暢快。
遇見棋逢對手的人,更是如此,那感覺,仿佛讓人沉醉其中,四周的風,樹葉,一點點沉靜,然後,世界驟然形成一個新世界。這世界一片虛無,隻有正全神貫注的劍者。
半刻鐘前的薛子義就處于這個狀态。
他在和穆蔚生切磋。
可他沒想到,這場酣暢淋漓的比試忽然停了下來!
那一瞬,四周恢複色彩,他收劍,卻見穆蔚生轉身離開。他看到,他朝着綠荷一樣的身影而去,少女不知為何沒有靠近,而是蹲在那。
不一會兒,兩人四目相對,少女匆匆起身,神色多了一絲驚訝。
見此,薛子義便沒有再看下去,而是一人在後苑練劍,他練功一貫投入,自然沒有聽到遠間任何事兒。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下意識看一眼他們的方向,便看到不同尋常的一幕。
樓姑娘似乎生氣了,櫻唇動了一下,帶着傷心的神态,毅然決然地離開。
薛子義愣了一下,走近,看着定鐘一般站着的穆蔚生,幽幽道:“緣之一字,千金難換,穆公子若與樓姑娘生了龃龉定要早釋,以免悔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