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捷平和梁生憶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對視了一眼,而後眼神投向庭不恫,異口同聲道:“隻有雪汝山莊。”
梁生憶撲過來眼睛亮晶晶地扒着庭不恫:“你是雪汝山莊的人?還是内門弟子?”雪汝山莊一般的學徒可沒資格叫師母,隻能叫莊主。
庭不恫為難道:“我不能說。”
梁生憶來回搖晃着庭不恫的袖子撒嬌:“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庭不恫冷靜下來了,反駁道:“自從雪汝山莊成立以來,江湖上稱‘師母’的風氣已經逐漸形成,由此來判斷并不合适。”
“是啊,但是你剛剛的反應已經暴露了。”梁生憶忽閃着大眼睛單純道。
庭不恫氣極,充耳不聞,直接走出了房間。
梁生憶連忙追上去。
像是想到什麼,她又返回來,用袖子半遮着臉對解捷平悄悄說:“計劃有變。我可能找到去雪汝山莊的捷徑了,就不跟你走彎路了。”說着又得意地眨了眨一隻眼睛。
解捷平氣急敗壞:“你……”
幾人出了客棧,梁生憶還在堅持不懈地“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出了官道,梁生憶還在“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走在鄉村小道上,梁生憶還在“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庭不恫沉默。
她突然懷念起梁生憶和解捷平吵架的時光了,至少那時候她不會這樣纏着她。
暮色降臨,山路崎岖,三人行至一個山中小道上,周圍樹叢森森,縫隙裡投下的光影奇形怪狀。
沿路的樹上都挂着重重的紅布條,冷風吹過,紅色的布條像是冥府的招魂幡,随着樹葉翩翩起舞,增加了幾分詭異的氣息。
庭不恫走在前面,腰上帶着劍,背影挺拔,正氣凜然。
梁生憶扒着她的肩膀緊跟在後面,一刻不停地拍馬屁:“庭庭姐走在我面前就是有安全感!”
解捷平酸酸地湊過來:“那我走在你面前呢?”
梁生憶慊棄拍開:“别擋我視線。”
解捷平下嘴唇包着上嘴唇生悶氣。
前方遠遠的一片陰影擋住了去路。解捷平做過虧心事,就怕鬼上門,吓得腿軟了幾分,以為是什麼地府通道,趕緊抓住梁生憶的衣衫躲在她後面。
梁生憶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拍開。
三個人活生生走成了一條蜈蚣。
走近一看,原來一塊巨石堵在山路上。
庭不恫側頭問梁生憶:“可是去京城的話走另外一條路不是也可以嗎,為什麼非要走這條路?”
梁生憶解釋道:“因為這條路近,我們可以節省時間。不過目前這種情況,我們還是改道吧。”末了,她又建議道。
庭不恫聞言,抿了抿唇,手慢慢覆上石頭,似乎在感受它的寬度
忽然,巨石旁邊不知從哪裡飄出來一個拄着拐杖的老頭,吓得解捷平“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解捷平雙手合十,閉着眼睛虔誠道歉:“無意冒犯啊,我們隻是路過這裡,不一定非要走這條路的,馬上就撤……”
話還沒說完,胳膊就挨了梁生憶一巴掌。解捷平委屈地睜開眼睛,見梁生憶示意他看向對方,他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看過去。
原來,來人是附近的姻緣村的村長。
姻緣村是這條路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風景優美,桃樹成林,還有一個以成就姻緣聞名的寺廟。來人都願意在樹上挂上一個紅布條,以此來許願美好的姻緣。
但最近巨石擋路,導緻村裡的遊客大大減少。
村長本來想問問幾人可有辦法移開巨石,見解捷平膽小如鼠的反應心都涼了半截。
庭不恫冷靜分析道:“如果用内力的話,應該可以震開……”
梁生憶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趕緊伸出一隻手,插嘴道:“五兩銀子,我們幫你解決這個巨石。”
村長猶豫起來。
梁生憶繼續當說客:“樹上的布條顔色都已不鮮豔了,可見這個巨石在這裡已經有段日子了吧?此處不是什麼必經之路,别的路完全可以代替,而且位置偏僻,想來官府也不願意管;若是要請人來移開,兩面皆山,不知要移多遠才能找到放處;若是請人鑿碎,十幾個人怎麼的也得花個十天半月,這工錢怎麼的也得十兩銀子打底了,且費時費力;若巨石早日移開,村子裡遊客多了,生意自然也就起來了,還差這三五兩銀子嗎。”
梁生憶說得頭頭是道,村長也被說服了。他捋了捋胡子說:“容我回去跟大家夥籌籌錢,三位少俠先到村子裡歇息一晚如何?”
畢竟錢不能他一個人出,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三人于是便答應了。
三人沿着山路走着走着,已然跟着村長來到了一個小山村。
村子坐落在山上,卻隻有稀稀疏疏幾戶人家,像是石闆上的青苔。
天色已黑,火光寥寥地從幽靜的人戶窗門裡鑽出來,給周圍平添了幾分幽懼。
由于房屋有限,幾人隻好分開在不同的村民家歇息。
不知道為什麼,梁生憶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她想跟庭不恫住一個房間。
但庭不恫還是嚴詞拒絕,且态度堅定。梁生憶隻好作罷。
村長領着梁生憶到山頂的一戶小房子,打開門,點燃蠟燭,搖晃的燭光使梁生憶得以看清這個房間的布局:一共兩間房,一間堂屋,擺着一張吃飯的桌子和幾個闆凳,放着一些背簍之類的采藥工具和一些生活用具,裡面還有一間屋子,遠遠地看見一張木床,估計是卧房。
村長怕梁生憶眼睛還看不太清楚,給她點上了蠟燭,讓她拿着先進裡屋去歇息會兒,自己去給她做點吃食。
這蠟燭看起來頗新,梁生憶能感覺到村長不常用,定是為了她特意拿出來,登時心下一暖。
她抱着蠟燭,踏着凹凸不平的土地面,蹒跚的走進裡屋。
但剛進門,梁生憶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中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就算是殺雞殺鴨,也不應該在裡屋才是。
梁生憶在床邊坐下,一隻手拿着蠟燭,一隻手手指慢慢劃過床沿。
果然,在角落找到了一點未擦淨的已經風幹的血迹。
梁生憶倏地掀開床單,朝床底下看去,卻發現床是實心的。
梁生憶眉頭緊皺,又嘗試着扳開床闆,發現真的可以擡起來。
隻露出一條縫隙,梁生憶就看到了一隻蒼白無色的手。
梁生憶趕緊合上。當了多年醫者的她當然知道,那是屍體的手。
梁生憶心下一驚,轉過身想出去,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