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台層層高疊,每一層都擺放着整齊的蠟燭。燭光綽約起舞,讓人得以窺見最高台上,那個朦胧的殘影。
梁生憶對上他的一瞬間,心裡瞬間一驚。
供台上的人,不見四肢,隻在木桶大的陶瓷罐裡,露出一顆蒼老的頭顱,嘴角銜着一抹似人非人的微笑。
顯得詭異又滲人。
這就是明月樓内樓的“交易人”嗎?
難道這就是明月樓控制他們不向外洩露秘密的方式——做成人彘?
梁生憶努力忍下心中恐懼,走上前去。
她将三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供台下的長桌上,輕輕推過去。
罐子底似乎已經被磨圓了,罐子裡的人看見銀票,靈活地轉了個圈,而後笑容咧大,語氣輕快地對梁生憶說:“有什麼想知道的,請問。”
供台最上層離她十一二尺左右,内樓空蕩,聲音傳過來甚至有回音。
奇怪的是,那人面容蒼老,皺紋堆疊如樹幹,聲音卻很年輕。
梁生憶無暇思考,正色道:“我想問,宣源城轄下的梁家村為什麼全村會無故失蹤?”
供台上的人面露難色,帶着陶罐又轉了一圈,看得梁生憶膽戰心驚。
他停下來,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衆所周知,明月樓不插手朝廷中事哦。”
梁生憶驚訝:“梁家村的事與朝廷有關?!”
“無可奉告。”
梁生憶瞬間蹙緊眉頭:梁家村的事,跟朝廷有關?
如果跟朝廷有關,那麼宋熠宋灼還來查什麼,他們不就是朝廷中人嗎?
難道背後還有更大的幕後黑手?
她咽下疑惑,不多猶豫,繼續問:“好,那換一個。梁家村的梁未央和藥王谷的馮心依,如今可還活着?”
“前者還活着,至于後者……”供台上的人撇撇嘴,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樣子。
梁生憶腳下如墜冰窟,腦海裡轟隆一片,差點站不穩。
“你的錢還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哦。”對方提醒道。
梁生憶努力平複着呼吸,又問:“藥王谷為什麼會被雪汝山莊取代?”
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一般,咯咯笑了幾聲後,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因為荊莊主厲害啊。”
梁生憶眯起眼睛,說:“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對方臉上的笑容也褪去一些,老實回答道:“你這個問題要五千兩銀子。”
梁生憶:那算了,總有一天我會自己弄清楚。
經過這段時間的種種,她心中已經有個大概的猜測,隻等機會證實。
梁生憶:“那換一個問題,梁未央和馮心依的屍體,現在在哪兒?”
對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而後開口道:“都在雪汝山莊。”
梁生憶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的提問次數已經用完咯。”
梁生憶留戀地看了看桌子上的三百兩銀票,默默轉身。
剛走出兩步遠,身後又傳來聲音:
“等等。”
梁生憶回頭,微微擰眉,表示疑問。
對方靜靜地看着她,眼中似乎帶着梁生憶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半晌,對方才開口道:“你跟我們樓主是舊相識,這三百兩就不收你的了。”
梁生憶先是疑惑了一瞬為什麼他知道自己和夏侯旖的關系,随後便立刻想明白了:畢竟這是明月樓,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
她眉頭上随即躍出欣喜之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長桌上的錢收了回來,一邊往袖子裡揣,一邊賠笑:“您看看,有這種好事怎麼不早說呀……”
走出内樓,梁生憶看到掌櫃的用手帕捂住口鼻,在門口等待。
掌櫃的把門關上,梁生憶走過去,笑着問:“掌櫃的可是偶感風寒?可以到我們藥莊看看哦。”
掌櫃的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回了藥莊,梁生憶有些頹廢,也沒有心思再煉制什麼丹藥了。
她把錢拿去給她所有的投資人都交了商考指定金額,準備把剩下的錢給大家一起分了。
宋熠卻不同意了。
“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宋熠語氣有些着急。
梁生憶:“借多少?”
宋熠想了想,說:“五百兩,銀票最好。”
梁生憶:……
梁生憶:“隻剩兩百兩了,你先拿去吧。”
宋熠毫不猶豫地道謝接過,給宋灼留下一聲“等下去茅房換我回來!”就飛奔出去了。
梁生憶:我就知道你倆有悄悄偷懶……
不多時,宋熠也來到了明月樓門口。
他氣喘籲籲地把銀票拍到掌櫃的面前:“掌櫃的,我要去内樓。”
掌櫃的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看清來人是以前來過但是錢不夠的人之後,便帶他去了。
掌櫃的給了他一張手帕,叮囑道:“進去記得用這手帕捂住口鼻,半炷香之内出來。否則後果自負。”
宋熠點點頭,接過手帕。
他進去之後,供台上的陶罐又開心地轉了一圈。
“今天居然這麼多人,少年郎,你想問什麼啊?”
“昔日清冤司首東方婧,如今可是白家家主的侍衛阿婧?”
對方正要拒絕,宋熠就打斷道:“清冤司已經解散了,我現在問的跟朝廷沒有關系。”
對方歪着頭想了半天,似乎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最終對方搖搖頭,回答了他一開始的問題:“不是哦。”
宋熠疑惑了,繼續追問:“那真正的東方婧如今身在何處?”
對方笑了笑,緩緩開口,說出了四個字:
“雪汝 山莊。”
宋熠抿抿唇,神色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