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啊……”

主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身上。

“……王就羨慕你的美貌，因為他是你的主，你當敬拜他。”

祂摸摸女孩的頭，轉身、疾步而去。留下書拉密目送祂的背影，小小的腦袋浮着大大的問号。

書拉密是在教典中認識主的。

祂喜歡比喻、寓言和笑話，喜歡讓人摸不着頭腦，喜歡讓學生和學者們頭疼。祂愛好簡樸，平易近人，比祂手下的天使們更不端架子。可是，誰也不會認錯；祂是創造一切的主，終結了末世的、黑暗中的第一道光。

書拉密還确認了一件事。

薩斯利爾和主長得很像——就像主的一位更年輕英俊的弟弟。教典中說，暗天使是主最完美的造物，是主最重要的半身。主一定非常愛祂；這想法讓她心滿意足。

自從“失戀”後，書拉密比以往更喜歡到溫室來了。

日複一日，她拿着書、作業本、樂譜來到這裡，一邊做手頭的事情，一擡頭，看到薩斯利爾從遊廊經過，這一天才覺得圓滿。

近年來，主越發深居簡出，終日泡在書房和實驗室裡，把所有日常工作、祭祀典禮和外交會晤交給薩斯利爾。其他人尚有休息的時候，天國副君從來不能。看着祂，書拉密尤其感到慚愧，覺得不該在那些無謂的煩惱上浪費時間。

一次，她坐在溫室裡，編結第二天排練要用的花環。薩斯利爾照常經過，忽然站住，用手指輕輕揉捏緊皺的眉心。書拉密吃了一驚——不久前，她看到主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祂們一定碰上了非常憂心的事情。

這時，薩斯利爾将視線投了過來。

想也沒想，她馬上閃身、蹲下、藏好。她感到心髒的狂跳，好久都沒有平複；等她終于膽敢探出頭來，薩斯利爾早已消失不見。

她不知自己怎麼了。她應該落落大方地向祂問好，而不是偷偷看又躲起來；多麼失禮，就像……

她又想到薩斯利爾的衣服。

薩斯利爾把祂漂亮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天曉得，她多想留下這件衣服，這對祂來說微不足道，對她卻無比寶貴；但她（萬般不舍）還是還了回去，隻因這才合乎禮節……

她慢慢走到廊邊。想着祂按揉眉心的樣子，她就忍不住難過，啊，真的，祂一定太累了……

她想為祂做什麼，又無法可想。于是，她摘下頭上的花環，放在祂剛剛站過的地上。

3

就在“第一屆公衆參觀日暨光輝紀元第xxx周年大慶”到來前夕，奧爾尼娅低調地離開了神國。與她之來一般悄無聲息。

一來一去間，小娜佳參加了每一個重要的活動，上遍了《每日虔敬報》的頭條，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風雲人物，書拉密也曾多次在現場為她唱歌。但她們在私下裡再無交集。

她要走了，樂團演奏送别的樂曲。一首名叫《重歸蘇蓮托》的老歌，蘇蓮托，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看這太陽多麼美麗，多麼激動人的心情，看這大自然的風景，多麼使人陶醉；

看這山坡旁的果園，長滿黃金般的蜜柑，到處散發着芳香，到處充滿溫暖；

——可是你對我說再見，永遠抛棄你的愛人，永遠離别你的故鄉，你真忍心不再回來？……

他們站在山坡上唱歌，山坡上長滿橘樹，挂滿金黃的蜜橘。山坡旁的小路上，薩斯利爾為奧爾尼娅送行，侍從們長長地尾随其後。

末了，書拉密提着一籃蜜橘，朝他們走去。

小娜佳身穿白色的神官長袍，外搭華麗的黑色鬥篷，和薩斯利爾站在一起，又相似，又相配。天國副君有着威儀赫赫的外表，把貴氣淩人的女侯爵都襯得嬌柔妩媚。兩人禮貌畢至地交談，書拉密卻無端想到她親吻梅迪奇的情景；她無法克制這樣的想法，假如小娜佳的美足以讓自己心動，其他人又當如何？

奧爾尼娅啟發了她對美的意識——這麼說并不誇張。

此前，固然有人稱贊她的美麗，但她并不覺得容貌給自己帶來了什麼好處，再者，許多非凡途徑和非凡能力都能改變外貌，高階非凡者隻要願意，都能把自己捯饬得更加好看……“美”重要嗎？以前她都不曾在意。現在來看……

甚至，書拉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大概也是個無可救藥的顔控。神國那麼多強大的非凡者，她幾乎隻留意那些最好看的；“美”到底重不重要，這還用說？

再來句略略不敬的，曆來得到主的器重、主的賜名的前輩非凡者，還有現在這些有幸得到主接見和贊賞的小輩，是不是大多容貌不凡？……而且，幾乎都是漂亮的男孩子呢。

書拉密把滿籃的橘子遞給奧爾尼娅，兩人輕輕擁抱。小娜佳的氣息拂過耳畔。

“……我的朋友，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對你的愛是真的。”

她的話音溫柔而落寞。書拉密低頭不語，看着薩斯利爾衣擺的一角。

随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