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眠的措辭比客戶還鋒利,“如果你們連自己的想法都表述不明白,說服不了客戶,那這幾天加的班到底有什麼意義?工資和加班費拿的不心虛嗎?”
會議室靜得落針可聞,他繼續發揮,“平常沒少見你們嘻嘻哈哈,關鍵時刻都成了悶葫蘆,怎麼?對自己的方案沒有信心?公司發工資不是給你們養老的,是要看到成果的。”
“今晚按照客戶的反饋先改一版,改到你們自己有信心了再發給我看。此外,你們對客戶有哪些不合理的質疑,總結一下發給Puffy,我會找人去談。”
他按了按眉心。
或許是壓力太大,眼圈下青黑一片,看上去好像幾天沒睡一樣,平日服帖的襯衫馬甲也添了幾分褶皺。
被罵了的組員面色都不好看,隻有南陸不太在意,她不負責和客戶對接,隻負責文案組。讓改就改,不直接罵她就行。
椅子推拉的聲音響在會議室,大家散的差不多了,南陸才起身。她注意到沈鶴眠并沒把那份紙質資料帶來。
沈鶴眠雙手撐在桌上,低頭蹙着眉思索什麼,擡眼間猝不及防和南陸對上視線,瞳孔猛然縮了一下。南陸的眼睛烏黑圓潤,像是畫家忘點高光的漫畫人物,這麼看人時總是吓人一跳。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南路禮貌地點點頭,拿上自己的筆記本出了會議室。
晚上,通訊錄裡有了動靜,一個頭像ID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加了她。
備注隻有一個“你好。”
南陸按了添加按鈕,對方瞬間發了十幾條消息過來。
【好想你】
【過得好嗎】
【奶茶很甜】
【照片】
【我留了半杯,不舍得喝完】
【想溺死在你的味道裡】
【為什麼不開燈,屋裡太暗對眼睛不好】
……
果然,即便自己沒有掃碼,他還是知道自己的聯系方式。也許自己的生活對他來說是透明的,一覽無餘。
南陸一條一條的看,回:【看起來像是我在與自己對話,能換掉昵稱和頭像嗎?】
随即她起身打開了燈,從窗戶向外看,對面那棟樓不少窗戶都亮着,由于距離不近,南陸打開手機相機拉近了看,密閉的窗簾擋住了她想窺探的一切。
過了一會兒,對方的ID變為【枚梅奶烏】,南陸點開他的頭像,也換成了一個舉着奶茶的卡通女孩。
如果不知道他是個變态,隻看ID和頭像,或許會有人覺得對面是個可愛元氣的甜妹。
南陸思考了一下,把他的備注改成了“奇怪的變态”。
【換掉了】
【嗯。想要獎勵嗎?】
【要】
【我的卧室裡有監控嗎?】
【隻有客廳。】
南陸慶幸自己沒有客廳脫衣服的習慣。對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又發來一條:
【我更想通過我的眼睛看到你的身體,而非屏幕。】
南陸略過他後面那句話,拿起紙筆開門走到客廳,在桌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放下筆,在紙條上印了一個唇印,打開窗戶。
秋日的狂風将指間夾着的紙條瞬間吹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半空夜色中。
外面黑漆漆的,像無邊無際的滾動翻騰着的深海。
她住24樓,這紙條可能會飄到任何地方。
【看到了嗎?你的獎勵】
對方沒有回,姜頌看了眼手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但她還要跟着方案變動而改文案。
加班令人苦惱,她打開筆記本,看着标了她英文名的PPT頭大。為什麼非要今夜改呢?是他沈鶴眠活不到明天,還是客戶活不到明天?
沒辦法,改吧。
新來的組員随便改了兩句交給她,句式都沒怎麼變,撒嬌說,【反正沈總和客戶都不會仔細看,先這樣吧,以後執行時肯定還會讓重寫。】
話雖如此,但,【沈鶴眠記性很好,如果讓他發現我們沒改,明天會大發雷霆。】
組員發了個哭哭的表情包,把方案撤了回去重新改。
改完又和ae打電話溝通修改細微之處,一直到淩晨三點,她才關了電腦準備睡覺。
手機界面亮了一下,那個變态在淩晨兩點時發來一張照片,昏暗的燈光下,那張皺巴巴髒兮兮的紙條被視若珍寶地捧在手心裡。
【謝謝】他說。
不知道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