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住家保姆,常年在棠家工作,除了節假日和一些比較特殊的日子,基本上都待在棠家。
郁離不是留守兒童但也差不了多少。
媽媽并不是郁離的親生媽媽,她是個棄嬰,被郁蓉撿到養大,給她的愛不比别的孩子少。
郁離也很想念媽媽,但她現在青春期,心思敏感臉皮又薄,小時候經常對媽媽說的愛啊喜歡啊現在都不大好意思講了。
隻獻寶似的将棠念意給的蛋糕遞到郁蓉面前,“媽媽,這是棠家主給我的蛋糕。”
“家主她對你印象很好,今天是西小姐的生日,你見着她了嗎?”郁蓉笑着接過蛋糕,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支蠟燭插了上去,看起來早有準備。
“嗯,見到了,西小姐很漂亮。”
郁離有些語塞,見是見到了,但是好像她對自己的印象不太好。
眨眼間,蠟燭點燃,一簇微弱火焰照亮了母女二人黑沉沉的眸子。
郁離望着媽媽眼底化不開的溫柔,雙手合十,開始閉上眼許願。
願望其實很簡單,希望永遠和媽媽在一起。
郁離對自己的人生有很簡單的規劃,考上東林大學醫學院,她想做牙科醫生,因為最賺錢,然後把媽媽也接過來,讓她跟着自己享福。
“許了什麼願?”
睜開眼,燭光閃爍,焰紅火星躍上眼底,郁離笑着搖頭,說願望說不出來就不靈了,然後吹滅了蠟燭。
晚上睡覺時,她們躺在同一張床上,聊了很多,從郁離小時候一直講到她上中學。
她小時候不留劉海,額上的胎記很顯眼,小朋友都不喜歡她,說她和她們不一樣,是個醜八怪。
郁離受了欺負會小跑着來找媽媽,當時媽媽并不在棠家工作,而是在小區樓下的牛肉面館裡當服務員。
郁離來的路上不敢哭,小小的孩子努力捂着鼻子含着泡眼淚,跑到媽媽跟前等媽媽拿了擦眼淚的手絹她才敢哭到手絹上,鼻涕眼淚一大把,小臉都紅撲撲的,猴屁股似的。
店主奶奶就跟着笑,店裡吃面的顧客也跟着笑,郁離就不好意思了,隻好把臉埋進媽媽的圍裙裡,假裝聽不見那些笑聲。
夜色寂寥,從窗戶向天空看去能看到滿天繁星,一隻隻朝郁離眨着眼睛。
說到後來,媽媽就睡着了。
“媽媽?”郁離側頭,媽媽睡得很沉,鼾聲一聲接着一聲,她輕輕在郁蓉耳邊喊了聲也不見有轉醒的迹象。
所以是強撐着眼皮和她聊天嗎?明明已經困到睜不開眼了。
郁離心裡有點酸,她指尖輕輕勾住媽媽的小手指,在滿天星子的見證下,很輕很輕地說:“媽媽,我愛你。”
第二天一早,郁離和媽一起去了專供幫傭們吃飯的餐廳,阿姨和姐姐們都很好,知道昨天是郁離的生日,紛紛來祝她生日快樂,還說西小姐看着脾氣不好但人不壞,是個很容易喜歡上的人。
郁離不置可否,吃完了飯,她就背着書包準備去新學校。
棠家主昨天已經說過了,讓她今天就跟着棠西一起去學校,她都安排好了。
郁離其實說不上多感激,上位者的命令多半隻能服從,她對棠家主的第一印象不差,但還是會覺得她有些獨斷。
為什麼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直接轉了學籍呢?
她把她們當什麼?不管不問徑直施加憐憫的蟲子?
話雖如此,郁離卻是不敢當着棠家主的面說這些的。
她第一天去學校,原先的校服自然不能穿着過去,但郁離來得匆忙,沒回家收拾,還好媽媽這裡有幾件要給她帶回去的新衣服。
郁離穿了件白色半袖和寬松長褲,背着昨天帶來的黑色書包,一路上心裡惴惴不安。
領着她的還是昨天那位司機陽妁,郁離并不知道陽妁是棠念意的司機,隻以為她是送棠西上下學的專車司機,覺得自己也沾了光,能坐專車。
郁離一邊竊喜一邊又蔫了,這樣更像是小說裡嫉妒大小姐的惡毒女配了。
陽妁話少,一路上也看不見表情有什麼變化,郁離跟着走了一小段路才鼓起勇氣和她搭話:“放學之後我可以先回一趟家嗎?我有點東西要拿過來。不會太多時間的,不然你先送西小姐回家吧,我自己應該也能找過去的。”
郁離想着昨天棠念意的發音,望着陽妁骨相優越的側臉磕磕巴巴道:“可以嗎?陽……陽妁姐姐?”
雖然陽妁陽妁的叫,但郁離并不知道‘shuo’是哪個字,不過這并不重要。
“我不送西小姐。”陽妁終于有了表情變化,她慢下來,似乎唇角也勾起弧度,郁離眨了眨眼,覺得是她的錯覺。
“放學後我去接你。”
女人的聲音依舊冷冷的,郁離的心裡卻暖暖的。
她驚喜地小聲說了句謝謝,連腳步都歡快起來,鞋底發出哒哒哒的響聲,像隻旱地裡的鴨子。
陽妁唇角再度起了弧度,她向來寡言,覺得這女孩子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内斂,反而有些活潑,當然,是在相熟的人面前。
到了近前,一輛黑色賓利車突然出現,後座車窗緩慢降下,露出棠西那張半眯着眼的臉,像隻半遮面的狐狸。
她一眼便瞧見車外瞬間拘謹起來的郁離,揚起的唇眨眼間就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