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離好容易才克制住要鞠躬的身體,硬着頭皮喊了聲:“西、西小姐。”
陽妁沖着棠西點頭颔首,上前為郁離拉開後車門。
郁離:“……”
蠢蠢欲動的腳立刻收了回來。
坐西小姐身邊?她怎麼敢的?!
她甚至都能想像出棠西擡眼睨過來的目光中帶着暗影刀光,嗖嗖搜把她上下削了個遍。
可棠西隻是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朝着郁離溫聲說:“姐姐,不上車的話我們可能都要遲到了。”
遲到?
第一天去學校怎麼可以遲到,郁離心裡掙紮,還是硬着頭皮上了車。
車門關上,司機看了眼後視鏡一腳踩下油門。
棠西又挨過來,半點不像是昨天見到的冷漠女生,主動道:“姐姐帶手機了嗎,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呗。”
“抱歉,手機落在家裡了。”
郁離不大習慣這麼近的距離,往旁邊讓了讓。
不知道是車内的熏香還是棠西的香水,她嗅到一股荼靡花香,車内空調開得足,涼意襲身,連帶着那股味道都濃郁起來,叫她有些昏沉。
她動作并不隐晦,偏偏棠西跟看不見似的又纏上來,那股濃烈的荼靡花香也撲上來。
“姐姐。”
一個不察,棠西那雙手迎了上來,眨眼的功夫就掀開劉海,深色月牙暴露在棠西眼底。
母女倆都是一樣的秉性。
郁離下意識捂住額角,細眉也跟着蹙起。
“别,别看。”她嗫嚅着想推開棠西的手,好讓劉海重新遮住深色胎記。
不熟悉的少女緊縮在車窗邊,一雙漂亮的眼睛都蒙上水霧,不停地顫着。
棠西壓住少女的手掌,她直起腰,居高臨下打量起那塊月牙印兒,仿若是在觀賞一隻在泥沼裡不斷撲騰掙紮的美人魚。
等到郁離的眼淚終于聚成大顆在眼眶裡打轉時,她才惡劣地勾起唇角,湊到郁離耳邊,猶如毒蛇吐息,威脅道:“姐姐,你也不想上學第一天就被全校同學圍觀吧。”
“你說他們看見你頭上的胎記,會怎麼看你?”
話音未落,郁離瞬間僵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得望着棠西,這個剛剛在車上還軟聲喚她姐姐的女生現在已經變了一副面孔。
她居高臨下,眼底盡是傲慢與興味。
仿佛她在棠西眼裡并不是平等的人,她須得跪在金子塔底,将自己的醜态雙手奉上。
那些惠智的學生,她的新同學,她們和棠西是同一個階層的人,棠西如此,她們也會如此。
多可笑,她居然以為棠西這樣的大小姐也會平易近人。
一直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她被棠西按住手臂,劉海推到耳側,拍下那張照片。
“多可愛啊。”棠西舉着手機,目光落在屏幕上,語氣散漫又随意。
她瞥了眼郁離,嘴邊笑容不變,卻晃了晃手機,好叫郁離能看得更清楚,
“姐姐,你也不想……”
屏幕裡女孩眼裡含着淚花,被掀開劉海的額頭上深紅色的胎記清晰可見,并不美麗,也不漂亮,是最常見的醜小鴨,永遠都蛻變不成白天鵝的那種。
郁離縮在邊角裡,捏着書包帶的手都紅了,劉海再度回歸原位,然而那張照片卻沒有辦法銷毀。
一張照片,可以是開始也可以是結束,她甚至能想象出棠西會拿着那張照片去做什麼。
她會威脅她,讓她在全校同學面前丢盡臉面,又或者是一個警告,她會變成她的跟班。
總之,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一開始,就不應該接過那塊蛋糕,也不應該順從媽媽跟着陽妁來半山莊園。
郁離後悔了。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郁離調轉坐姿,朝着棠西微微垂首:“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并不能解決問題,如果可以,郁離想立刻下車,打電話給媽媽郁蓉,然而搬離棠家,走得遠越好。
可她并不能左右棠西的想法,隻能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