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句話還要修修改改,劃了好幾道黑線,看得出齊雪當時挺猶豫的。
郁離心裡有些起伏,她起身開門,抱着小貓進了家門。
小貓絲毫沒有身為外來貓的拘謹,一下地就跳上了沙發,踩了幾圈後就舒舒服服地找了個姿勢趴下。
郁離放下校服和書包,找出黑色簽字筆,将牌子從小貓腦袋下拿出來,翻到後面打算回齊雪。
如果給她選擇,當然是不去最好,但她上樓前已經跟阿婆說了,一會兒就下來,不能食言。
她沒想過後面還有字,小小的地方都寫滿了。
【昨天對不起了,我不是有意要聽的。另外,這是我聯系方式。可以當做沒看到的。】
結尾還有個線條笑臉。
郁離拿着筆的手滞住,覺得齊雪表現得很矛盾。
最近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有點不正常,郁離應該适應的。
手機出門前放在鞋櫃上,伸手就能拿到,但郁離沒動。
她将牌子翻過來,在那行字下面寫【謝謝,我答應過阿婆了,要去的。】
她的字秀氣,和齊雪的醜字對比很明顯。
話也寫得疏離,一直在刻意回避齊雪的示好。
把牌子重新給小貓挂上,放了它出去,郁離才摸過手機。
好幾個未接來電,媽媽的一個,還有一個陌生人來電,她眼熟這個号碼,棠西的。
選擇性忽視掉礙眼的陌生人來電,她看了眼時間,給媽媽回撥過去。
“媽媽?”郁離緩了聲,不自覺的帶上嗲氣。
“媽媽想你了。”郁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如此親切。
她半仰靠在沙發上,唇角帶了點笑,媽媽是最好的媽媽,這點永遠都不會變。
她像個小女孩似得跟媽媽絮絮叨叨,說新同桌很聰明,人也很好,常給她講題;老師也很好,對她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最後連陽妁都誇了,說她面冷心熱,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大姐姐。
她說了那麼多,唯獨避開了棠家的兩位,郁蓉也沒聽出什麼反常,一味的在電話裡面笑,想着女兒身邊有那麼多好人她得有多放心。
媽媽也說自己最近的生活,說半山莊園有一片玫瑰園,還有個溫室花房,裡面漂亮得不得了。
郁蓉喜歡花,郁離一般般,她對花沒什麼感覺,見了也隻是覺得配色不錯。
說到最後,媽媽偏偏提了一嘴棠斐。
是郁離沒聽過的名字,不過姓棠,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她沒問,郁蓉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斐小姐剛從意大利回來,藝術家,聽說要辦畫展了,真厲害啊……”
郁離哦了一聲,突然打斷媽媽的誇贊,“一樓的齊阿婆要請我吃飯呢媽媽。”
“齊阿婆呀,上個月見過一面,身體硬朗得很。”媽媽順着說下去,提到齊阿婆不得不提到她孫女齊雪。
媽媽語氣裡有些懷念:“你們倆小時候還睡過一張床呢。”
郁離聽懵了,她對齊雪的記憶是高中時候才有的。
齊雪并不是一開始就生活在小區裡,她是郁離上高一那年突然出現的。
齊阿婆的女兒定居在北方,聽說出意外沒了,小孫女才來的圖南市。
北方來的姑娘,叛逆又桀骜,打架又兇,不到一年就成了十二中的頭頭兒。
郁離高一之前确實是沒見過齊雪的,她很确定。
于是媽媽又說:“你們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啊,你忘了嗎,你來找媽媽的時候誰帶你過來的?”
她這麼一說,遲鈍的記憶似乎清晰一些,遙遠的不行的幼年期似乎不止她一個人被欺負。
還有一個小孩,因為口音問題也被欺負。
不過那孩子和她不一樣,她會打回去,拿石子拿樹枝往使壞的小孩子身上打,勇敢得不得了。
而且她不嘲笑郁離,于是兩個不合群的孩子就那麼結成了伴兒,郁離磕磕巴巴喊她老大,因為她最厲害,兩個小朋友幾乎形影不離。
不過好日子并沒有過多久,有口音的孩子很快就離開了,又隻剩下郁離一個小朋友被欺負了。
“是她嗎?”
郁離心裡有些顫,如果是的話怪不得齊雪會那麼問。
你不記得我了嗎?
小時候的朋友近在眼前卻不認識,怪不得會失落難過。
“她走的時候你哭得不行,拉着人家的衣服要跟她一起去,我還奇怪怎麼人家現在回來了你理都不理呢。”郁蓉笑得促狹,郁離卻慌了神,她要是記清楚一點也許就不會對齊雪那麼冷淡了。
可就是忘了,也許一開始記得很清楚,唯一的朋友走了,對小時候的她打擊多大呀,天天哭,被人欺負時哭,不被人欺負的時候也哭,哭着要老大回來,可老大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後來就漸漸忘了,她留了劉海,遮住深色胎記,欺負她的小朋友也一起長大,大家都忘了以前的事,見面時還能笑着調侃幾句。
她也忘了,隻記得自己被欺負過,站在角落裡一遍遍想到底是為什麼,偏偏她不合群,偏偏被調侃開玩笑的是她。
現在好了,忘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