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下人驚奇的發現向來早睡的小姐屋子裡的燭光亮到後半夜才熄。
第二天起來阮青煙眼眶下一片青黑,眼眶微微泛紅,打了個哈欠,小臉苦巴巴的,一天的好心情就這麼沒了。
妙春伺候她穿衣裳,她看着那淡雅的紫色,嘴角微微上揚:“今兒不穿這個,換身黑的來,先生不是說我沒做學問的态度嗎?我就給他擺好态度。”
如花的年紀穿這般老氣橫秋的顔色,妙春話在嘴裡轉了一圈還是咽下去了,隻得選了一身黑色銀線繡蘭花的衣裙,這便罷,小姐連首飾都不願意戴。
阮青煙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五官長開,略施薄妝便顯得豔麗,黑衣襯得她更加唇紅齒白,素雅白淨的面容澄澈如水,那雙含水的眼卻透出幾分冷淡,不好親近。
阮青煙磕磕巴巴地背誦一遍,桌上有她喜歡吃的小肉包,她也沒吃幾口,以前上學她一看到老師就緊張,把腦子裡的東西忘幹淨也是常有的事。
低頭看了眼自己還腫着的手,微微歎口氣,但願明先生别因為她背不好再動戒尺,她可真的不經敲打。
風和日麗數天的天氣轉陰,挂在天際的太陽光很淡,像身體不适的蒼白,風微冷,阮青煙顫了下,照舊挺直腰闆往前走,好似隻要動一下就輸了般。
站在書房外,她轉身看向妙春:“你回去吧。”
“小姐……”
阮青煙不再說話,神情卻不容拒絕,當着别人的面被打,也夠丢人的。
白皙柔嫩的手摸着門,她咬了咬唇,院子裡伺候的小厮說明先生已經來了,沉下心推門進去。
坐在桌案後身姿筆挺的男人正在翻書,聽到響動也未擡頭,長而濃密的眼睫低垂,不知底下那雙永遠平靜的眸子裡藏着怎樣的腥風駭浪。
阮青煙今兒來早了,恭敬地行了一禮:“明先生。”
男人這才擡眼看過去,不甚明亮的光晃眼,他隻看得清一個黑色輪廓,不适的攢眉:“阮小姐,現在能背功課了?”
阮青煙心裡哼了一聲,這人怎麼上來就這麼不講情面?點了點頭:“可以。”
兩人之間隔着挺遠的距離,讓阮青煙稍微不那麼緊張,哪知她剛開了個頭,就見原本坐着的人站起來,慢慢踱步到她身邊,隔着一張桌子對視,她呼吸一緊,眼睛慌亂的亂轉,頗有幾分心虛的味道。
這明先生也太不懂規矩了,她好歹是阮家的小姐,男女有别,這麼直咧咧地盯着她是做什麼?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咨臣以……”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擾亂她的思緒,本就背的不怎麼熟,眼前壓迫感越來越重,她又犯了老毛病,一下子全給忘幹淨了。
明先生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忘了?罷了,看來昨兒是下了功夫的,今兒中午下課後再背。”
看他風似的走開,怎麼都想不出來的那句猛地出現在腦海裡,她捶了捶自己的頭,趕緊補救,連身子都往前傾了幾分:“先生,我想起來了。”
“課後再說。”
輕飄飄的一句話将她的痛苦再度推回到最初,趁着這股熱乎勁兒一口氣背完就能松口氣了,再過半天指不定又忘的差不多了,她也隻敢撇撇嘴,不高興的坐下來。
這半天與她來說分外的煎熬,她試着拿起毛筆,沒傷的時候都寫的難看,現在掌心還腫着碰一下還疼的發麻,愣是在紙上畫出了個鬼畫符。還是等手好了再說吧。
阮清庭聽得十分認真,比起先前的老夫子,他更喜歡甯先生,一篇文章哪兒該輕哪兒該重,十分有分寸,最要緊的是淺顯易懂,不像之前壓根是對牛彈琴。
放學了,他伸伸懶腰,笑道:“先生和我們一起用午飯吧,這麼久了,您都是一個人吃飯多無趣。”
明先生看了一眼坐在最後的阮青煙,說道:“不必了,我還要檢查阮小姐的背誦。”
阮清庭沒想到阿姐早上的背誦沒過,神色複雜地看着她:“阿姐,你可用點心吧。”
阮青煙咬牙切齒地訓他:“你知道什麼?回去吃你的飯。”
“惱羞成怒,朝我撒什麼脾氣,我不管你了,昨兒的雞我還留了半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