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煙出府去錦繡坊時,亦有一個下人匆匆從後門離開了,那人本就是跑腿的小厮,自然無人留意。
郭桂萍坐在那裡喝茶,上次阮青煙害她在段郎面前出了醜,她一直咽不下這口氣,聽說阮青煙去了錦繡坊,她便過來了,這一趟可真沒白來。
就算是魏相的義女那又如何?她要的就是阮青煙沒東西可送出手,到時候拿什麼臉面去見魏夫人。
果然沒等多久,阮青煙就來了。
與上次的素雅不同,阮青煙今兒的妝容稍顯濃,一雙惱得瞪起來的眼更加逼人,頗為盛氣淩人。
“郭小姐可真是好日子過慣了,連做人最起碼的規矩都忘了。凡事總有先後,你本就不占裡還這般嘴臉,看着可真是讓人生厭。”
郭桂萍歎口氣,站起來道:“阮小姐誤會了,我實在是急着要,等不得。我知道小姐心善人好,不妨讓讓我?送宮裡娘娘的,耽擱不得。”
郭桂萍口中所說的娘娘是她叔伯的女兒,入宮多年也不過是個才人,更何況無所出,即便就是新皇登基,郭家是功臣,這個才人也不過得了個太妃的頭銜給先皇守陵去了。
再說本朝向來忠孝,新皇就算最後得了皇位,在天下人面前依舊擡不起頭來,一個才人罷了,算個什麼東西?
“我自幼喪母,雖有父親百般疼愛長大,心裡還是有遺憾。如今周相與夫人不嫌棄我出身低微,待我如親生女兒疼愛,作為女兒,母親過生辰敬孝心豈是能耽擱禮讓的?我不知道是郭小姐還是郭才人的意思,若是郭才人……她更應知道本朝忠孝大于天,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郭桂萍當即臉色大變,一陣青一陣紅,她正要出言回擊,不想段夫人竟就在外面,新奇地打量着阮青煙,那分明是欣賞之意。還有段郎,那眼珠子盯着阮青煙就未離開過。
阮青煙的笑盈盈地看着郭桂萍,毫無退意。
魏相是當朝重臣,魏夫人也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诰命,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個才人罷了,還值當拿出來來顯擺,真是贻笑大方。
郭桂萍被堵的啞口無言,又氣又怒,快步走到段夫人面前行禮。
段夫人隻當沒看到,徑直走到掌櫃的面前,笑着看了一眼阮青煙,說道:“當母親的若是知道孩子為了自己和人在外面争論,心裡該是得多歡喜,是個懂事的乖孩子,改日得見魏夫人,我可得好好地說說,她是個有福氣的,得了這麼個讓人羨慕的好閨女。掌櫃的,你把我的往後面放一放,先緊着阮小姐罷。”
阮青煙也是一陣驚訝,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般好,趕緊福身行禮道:“多謝夫人。”
回身看到郭桂萍有苦難言的樣子,心中甚是痛快,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便也是如此了。
她想着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上課了,免得明先生找别的借口罰自己。
隻是沒想到段夫人卻不願意放她走,拉着她到茶樓坐了一陣。
“倒是甚少見阮小姐出來玩,我家中有個與你年紀差不多的女兒,若是你不嫌棄,讓她找你玩可好?她膽小怕羞,我總是不好放開手,生怕她在外面受人欺負,想她與你該是談得來。”
阮青煙知道這位膽小怕羞的段小姐将來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自然滿心歡喜地應下來,有些不好意思道:“該是青煙謝您不嫌棄,我身份低微,也不好與各家小姐親近,怕出錯惹人笑話。”
段夫人搖搖頭:“誰有那閑工夫成天揪着身份不放的,你且放心,我家可不是這樣的,要是真算起來,你是魏相府上的人,那不是我們高攀了?”
阮青煙見她這般大方的談論,心裡也喜歡,若有個玩伴,她便可以不必整日裡待在府裡受折磨了,去朋友家玩耍本就是天經地義,明先生再能耐也不好說什麼。
段殊看着母親和阮小姐進了茶樓,也想跟着進去,卻被身邊的郭桂萍給扯着手臂,他不耐煩道:“郭小姐,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與你也不過是見過幾面的情分,您這般……讓人誤解,往後壞了名聲……”
“你知道我自小喜歡你,壞了便壞了,反正我隻認你。”
段殊着實無奈,可再這麼下去,對誰都不好:“我與你并無半分男女之情,我家也并未有與郭家聯姻的心思,郭小姐請自重。”
顧明珠從母親院子裡出來,瞧見兄長還坐在老地方有些好笑道:“方才娘說給你相看了好幾家姑娘,想來這兩天就能定下和心思的,到時候哥哥可别躲着不見人。”
銀白的月輝落在纖長的眼睫上,如玉俊顔看向别處,将手上的發簪放回懷中,流蘇搖曳折射出明亮的光,聲音也跟着冷清:“今兒可去了?”
“去過了,隻是掌櫃說人走了好一會兒了,現在咱家定的東西都排後了,哥哥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心裡不舒坦,站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