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不見繁星,馬車駛在空靜的街道上,寒風嗚咽的聲音就在耳畔,直到聽到嘈雜聲響,程璐睜開眼,看來是到了。
果然馬車停下來,下人小心翼翼地說:“少夫人到了。”
下了馬車,一陣風撲面而來壓得人差點喘不上氣,老鸨從後面扭着肥胖的身子追上來,頗為委屈:“少夫人快進去瞧瞧吧,托宋少爺的福,我今兒的買賣怕是黃了,沒銀子,這讓一幫姑娘們喝西北風去嗎?”
程璐将那絲埋怨和氣憤聽在耳中,嘴角噙着笑:“先進去瞧瞧再說,總得把事情理明白了才好論誰對誰錯。”
才進門,程璐被那股甜膩的香味熏得呼吸不暢,掩了掩鼻子,擡眼瞧過去,倒是有許多熟面孔,平日裡人模狗樣,标榜自己如何正氣浩然的人在黑夜這層外皮的遮擋下更加放浪形骸,真是倒人胃口。
她一眼便看到背對她站着的宋一成,此時他手中緊握長鞭,因為太過用力指骨突起,哪怕被衣衫包裹,她依舊覺得宋一成好像緊繃到快要崩壞的琴弦。
實在沒想到這個被人喊了多年纨绔的沒用公子,竟在這事上分外較真,她還以為這天底下沒什麼是會讓宋一成在意的。
程璐心中無奈也隻得走過去,柔軟帶着涼意的手包住宋一成舉起鞭子的手,輕笑一聲:“相公這是在做什麼?”
宋一成猩紅憤怒的眼終于恢複幾許清明,轉頭看向來人,意外的發現自己心裡的火焰就這般平息下來,他剛才已經要将鞭子甩在那張讓他覺得惡心的臉上,這會兒被程璐輕柔的聲音喚回神智,嗓音沙啞:“你怎麼來了?”
程璐看向站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一臉無畏,名叫翠翠的女子:“再不來,你把人家翠紅樓真拆了,這麼多的姑娘要去哪兒落腳去?”
老鸨趕緊過來說好話:“宋公子,您要是有什麼不痛快隻管開口,您上來就是一頓砸,這不是斷我們的活路嗎?姑娘們全都是靠臉吃飯,翠翠又是我們這裡的頭牌,萬一有個損傷,這可怎麼好?”
程璐明白,老鸨既然沒有報官而是找到宋家,估計打的是狠訛一筆銀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碎掉的這些擺件桌椅也值不了幾個錢,白套銀子的好買賣誰舍得放手?這些人更是算盤桌子撥的精細的人,隻要一張嘴恨不得吞下一頭牛。
宋一成不屑地哼了一聲:“要怪就要怪你的人不規矩,敢動歪念頭,她就該死。”
老鸨走過去将抽抽噎噎地翠翠攬在懷裡護着:“宋公子,您對個柔弱姑娘家說這種話未免太過分了,瞧瞧給孩子吓的,您是客人,點名了要翠翠陪着,我們也不能推脫不是?姑娘也沒伺候不周,您做什麼發這麼大的火氣?”
程璐不樂意聽這些惡心人的腌臜事,說白了,不管是哪個時代的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連粉飾太平都不願意,不耐煩地說:“不如聽聽我相公為何跑上門來找你家姑娘的麻煩?”
宋一成看着程璐微微出神,光溫柔地環繞在這個靈動女子的周圍,哪怕已經是五歲孩子的母親依舊不減美麗動人,一颦一笑間皆是風情。
說起來龍去脈時口氣中是毫不遮掩的輕蔑,那叫翠翠的姑娘先前的抽噎頓時變成嚎啕大哭,她的諸多心思在這個男人眼中不過是泥地裡的落花,不值一提。
程璐抿了抿嘴,微微皺起眉頭:“翠翠姑娘上門讨要銀子我是知道的,那時拿着我相公的玉佩,我便也沒多想,讓人領着她拿了銀子便不再過問此事了。”
宋一成被程璐瞪了一眼,滿臉委屈又不忿道:“玉佩是我貼身私物,我怎麼會給一個初次見面且無瓜葛之人?再說那天我和劉毅一道來的,與這個翠翠談笑的是劉毅不是我。我臨走的時候可是給了你這老鸨不少銀子,請個大夫熬服藥難道還要另算銀子?你這店開的未免太黑了,尤其你這女兒,可謂真正的無教養不懂規矩,這次敢跑到我家中作亂,下一回是不是這甯城的大戶人家全要被你的這些女兒們攪得雞犬不甯?”
宋一成話一出口不光老鸨臉色大變,就連那些擁着心肝在一邊看熱鬧的爺們也跟着心裡發憷,有些環着柳腰的手悄無聲息地放開。
程璐見狀,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潇灑快活的時候什麼都敢應下來,但是真要攪和他家裡的安甯變臉比誰都快。
這個宋一成真是讓她刮目相看,這般計較理論的樣子,配着這張極讨女子喜愛的臉,讓人瞧着莫名的有些好笑。
“你也聽到了,這玉佩我相公并未贈與你家姑娘,私自動客人的玉佩……用人物需明求,不問自取是為賊也。既然是做買賣,手腳不幹淨的人還是不要用的好。今兒我相公損壞了貴樓的東西,我們宋家都會賠,翠翠姑娘從我家賬房拿了多少銀子還請給我還回來,若是你們對此不滿,我們亦可對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