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安慰着老友:“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我要你告訴我,你和他到底說了什麼。你難道不想除掉這個罪惡?還是說,你在害怕他殺的下一個人是你?”
斯拉格霍恩沒說話,但神色恐懼。
“我希望你能幫助到我,霍拉斯。”
阿不思并沒再次催促,而是靜靜地等待。
最後斯拉格霍恩很慢很慢地把手伸進兜裡,抽出了魔杖,另一隻手從鬥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空瓶子。将魔杖尖抵在太陽穴上,然後拿開了。杖尖帶出一縷長長的銀絲般的記憶。它越拉越長,終于斷了,銀光閃閃地在杖尖上飄蕩。斯拉格霍恩把它放進瓶中,銀絲卷了起來,繼而展開了,像氣體一樣盤旋着。他用顫抖的手塞緊瓶蓋,隔着桌子遞給了阿不思。
斯拉格霍恩看着阿不思,淚水流了出來:“還來得及,對嗎?”
“來得及。”
...
阿不思快速回到辦公室,來到冥想盆的面前,将小瓶子裡的銀絲導入盆中。
俯身到冥想盆上,他在黑暗中摸索,最後落在多年前的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裡。
還是那年輕得多的斯拉格霍恩,一頭濃密光澤的草黃色頭發,姜黃色的小胡子,坐在一張舒适的帶翼扶手椅中,腳擱在天鵝絨大坐墊上,一手端着一小杯葡萄酒,另一隻手在一盒菠蘿蜜餞裡挑揀着。六七個十多歲的男孩圍坐在斯拉格霍恩旁邊,其中有湯姆。裡德爾。馬沃羅的黑寶石金戒指在裡德爾的手上閃爍着。裡德爾正問:“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
“湯姆,湯姆,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斯拉格霍恩責備地對他搖着一根沾滿糖霜的手指,但又眨眨眼睛。“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知道得都多。”
裡德爾微微一笑,其他男孩也笑了起來,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
“你這個鬼靈精,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又會小心讨好重要的人——順便謝謝你的菠蘿,你猜中了,這是我最喜歡的——”幾個男孩竊笑起來。
“——我相信你二十年内就會升為魔法部長。也許隻要十五年,如果你經常給我送菠蘿蜜餞的話。我在部裡有很硬的關系。”
其他男孩又笑起來,湯姆。裡德爾隻是微露笑容。在這些男孩中他絕不是年齡最大的,但他們似乎都把他看作領袖。
“我不知道政界是否适合我,先生,”笑聲漸止後湯姆。裡德爾說,“首先我沒有背景。”
旁邊兩個男孩相視而笑。也許他們是想到了一個私下流傳的笑話,無疑是他們知道的或是猜測的,與他們頭兒的顯赫祖先有關。
“什麼話,”斯拉格霍恩爽朗地說,“你那樣的才能,一定出自體面的巫師世家,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你前途無量,湯姆,我還從來沒看錯過一個學生。”
斯拉格霍恩書桌上的金色小鐘打了十一點。
“老天,已經到時間了?該走啦,孩子們,不然我們就麻煩了。萊斯特蘭奇,明天交論文,不然就關禁閉。你也一樣,埃弗裡。”男孩們魚貫而出。斯拉格霍恩從椅子上爬了起來,把空杯子拿到桌前。身後的動靜使他回過頭來,裡德爾還站在那兒。
“快點兒,湯姆,你不想被人抓到熄燈時間還在外面吧,你是級長……”
“先生,我想問你點事。”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
“先生,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魂器。”
斯拉格霍恩瞪着他,胖手指心不在焉地撫摩着杯腳。
“黑魔法防禦術的課題,是嗎?”
“不是,先生,我在書上看到的,不大理解。”
“嗯……是啊……在霍格沃茨很難找到一本詳細介紹魂器的書,湯姆。那是非常邪惡的東西,非常邪惡。”斯拉格霍恩說。
“但你顯然很了解,先生?我是說,像你這樣的巫師——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告訴我,顯然——我隻知道如果有人能告訴我,那就是你——所以我就想問一問——”
這種感覺恰到好處,那種猶豫、不經意的語氣,巧妙的恭維,一點兒都沒有過火。阿不思看得出裡德爾非常非常想要這個信息,也許為這一刻已經籌劃了好幾個星期。
阿不思看着眼前這個英俊的男生,這是他帶進來的天才,也是他帶向世界的災難。
“嗯,”斯拉格霍恩說,他沒看裡德爾,而是玩弄菠蘿蜜餞盒子上的緞帶,“當然,給你簡單介紹一下不會有什麼壞處,隻是讓你理解一下這個名詞。魂器是指藏有一個人的部分靈魂的物體。”
“可我不大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先生。”裡德爾說。
他的聲音是小心控制的,但這并不難感覺到他的激動。
“就是說,你把你的靈魂分裂開,”斯拉格霍恩說,“将一部分藏在身體外的某個物體中。這樣,即使你的身體遭到襲擊或摧毀,你也死不了,因為還有一部分靈魂留在世間,未受損害。但是,當然,以這種形式存在很少有人想那樣,湯姆,少而又少。死去還痛快些。”
但裡德爾的饑渴現在很明顯,他表情貪婪,已經隐藏不住他的欲望。
“怎麼分裂靈魂呢?”
“哦,”斯拉格霍恩不安地說,“你必須明白,靈魂應該保持完整無缺。分裂它是一種違逆,是反自然的。”
“可是怎麼分裂呢?”
“通過邪惡的行為——最邪惡的行為,通過謀殺。殺人會使靈魂分裂,想要制造魂器的巫師則利用這種破壞:把分裂出的靈魂碎片封存——”
“封存?可是怎麼——?”
“有一個咒語,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斯拉格霍恩像被蚊子叮煩的老象一樣搖着腦袋,“我看上去像是試過的嗎——我像殺人犯嗎?”
“不,先生,當然不是,”裡德爾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哪裡,哪裡,沒有冒犯,”斯拉格霍恩粗聲粗氣地說,“對這些事情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有才能的巫師總會被魔法的那一面所吸引……”
“是的,先生,”裡德爾說,“可我不明白的是——僅僅出于好奇,我想問的是,一個魂器用處大嗎?靈魂是不是隻能分裂一次?多分幾片是不是更好,能讓你更強大?比如說,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七個——?”
“我的老天爺啊,湯姆!”斯拉格霍恩叫道,“七個!想殺一個人還不夠邪惡嗎?無論如何……分裂靈魂已經夠邪惡了……而分成七片……”
斯拉格霍恩現在顯得非常不安了:他瞪着裡德爾,好像以前沒看清他,看得出他在後悔參與了這場談話。
“當然,”他小聲說,“我們談的這些都是假設,是不是?隻是學術性的……”
“是的,先生,當然。”裡德爾馬上說。
“不過,湯姆……我所講的——我們所讨論的這些,還是别說出去。人們知道我們聊過魂器是不會高興的。這在霍格沃茨是禁止的,你知道……鄧布利多尤其激烈……”
“我不會說出去的,先生。”裡德爾說完就離開了。但阿不思瞥見了他的面孔,上面充滿了狂喜,像他剛發現自己是巫師時一樣,那種喜悅沒有令他的面龐更顯英俊,反而顯得有些猙獰……
阿不思從冥想盆中出來,坐回了椅子上。他在歎息,也在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