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雪夜,片片雪花,從無到有、從稀疏到稠密,好似隻在眨眼之間。
明明不久之前還能看見皎皎月光,結果僅是關個窗的功夫,天空已被烏雲遮蔽,街道被白雪覆蓋。
道路上鋪就着松軟的雪花,木屐踩踏上去本應咔哒咔哒的聲音瞬間變成了咯吱咯吱。
唰啦——
障子被從外面拉開。
旅館老闆娘垂頭說道:“先生們,有客人拜訪。”
太宰上前接引,“麻煩您了老闆娘,請給我們上些茶和茶點。”
“好的,請您稍等。”
老闆娘随後就退下準備茶點去了,隐藏在老闆娘身後的身影也終于暴露在人前。
太宰治笑着歡迎道:“夜安,藥郎先生。”
“夜安,兩位。”
身着華服的豔麗青年背着巨大箱籠走了進來,透過上面濡濕的痕迹可以窺探到這場風雪的規模。
“勞煩您頂着風雪趕來。”中也将早已準備好的毛巾遞了過去。
少年看向正在擦拭身上水漬的藥郎,一雙貓瞳裡寫滿了好奇。
藥郎被這麼一雙眼睛盯着,一時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我的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被抓包的中也一驚,緩了幾息才說道:“我有些好奇您臉上妝容,它完全不掉色呢。”
“哎呀呀,這可是獨家秘方,您好奇嘛。”賣藥郎聞言興緻肉眼可見的高昂起來,華麗的箱籠被打開,男人摸出一個繪制奇妙紋路的盒子遞給中也,“混合多種藥物以特殊油脂制作的專門油彩,無論是香味還是顔色都很持久啊,對于這一點我尤其自豪。”
中也瞧着擺在自己面前的油彩盒子,好奇地伸手接過,蜜蠟打開之後房屋内頓時彌漫出一股子甜蜜的香氣。
少年人鼻翼翕動,一雙貓亮晶晶的眼瞧着手中的油彩盒子,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想要。
太宰治側頭看向中也,疑惑地湊近中也嗅聞着油彩的味道。
一種甜蜜的果香氣味随着溫度的上升越發濃郁起來,那是他在現實世界從未嗅到的味道。
太宰治大概明白了中也為何被油彩吸引。
“藥郎先生,不知您是否願意割愛。”
“哎呀呀,這可真是……價錢的話,這個數就可以哦。”妖豔青年伸出手筆畫了個數字。
太宰治果斷接受,“交易愉快,感謝您的理解。”
“哪裡哪裡,分明是您照顧我的生意,我這邊還有其他藥物,不知您是否感興趣?”
“雖然我很想好好欣賞您的收藏,隻是現在暫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太宰治一臉正色說道:“時間緊迫,不必要開場白就省略過去吧,藥郎先生相信您大概知曉我們想要什麼了。”
賣藥郎颔首,“大概可以猜測到些許,畢竟從列車下來的隻有你們二位。”
中也聞言也不關注手中油彩了,直接說道:“我們今日邀請您前來就是想要咨詢一下,您是否知曉其中原因。”
賣藥郎有些苦惱,“雖然能夠猜出大概,但并不意味着我對其中的細節全然知曉啊。不過,您二位的同伴大概是被波及了,應當是本身時空定位就不準确因為化貓撤回時空的時候起了沖突,被排斥到别處了吧。”
“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中也歎息,“已經排查過了,他現在已經不在這個時空了。”
“哎呀呀……這可真是麻煩了。”賣藥郎憐憫地看向太中二人。
涉及時空的問題,都是麻煩中的麻煩,不過——
“時空,雖然不确定是否對您二位尋人有幫助,但關于時空的話我倒是有一個消息可以提供。”賣藥郎組織着言語,試圖将沉睡在大腦之中的久遠見聞娓娓道來。
“那是久遠的過去自妖怪口中流傳的逸聞,有一棵特殊的樹木無人知曉它生長的具體位置,隻是傳說它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彼時妖怪們稱呼它為——時代樹。”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向藥郎,擁有可以穿越時空的樹木嗎?這可真是一個有用的消息。
瞧着中也那一張欣喜的小臉,藥郎也放松了些,“隻是這個傳聞也隻有這麼多了,那個傳說的時代樹到底存不存在都是個謎題。”
“嘛,世間流言種種皆不可能無故出現,流傳之人既然塑造了時代樹的逸聞,那麼無論他到底是為何目的,至少可以确定他與時空穿越一定有着不為人知的聯系。”太宰治看向賣藥郎,感謝道:“真是幫大忙了啊,藥郎先生。”
中也應聲點頭,“無論如何,至少開辟了新的選擇。”
“那就好。”賣藥郎聞言也不再糾結消息真實與否了,轉而說起另一個話題,“嘛,你們日前提到過的那個惡鬼,我這裡也有些情報。”
男人轉身從身後的箱籠中掏出一個卷軸,“主要是那個描述實在是太過典型,那個奇異的長相千百年來大抵上也隻有這一例了,雖然傳記中的主角并非惡鬼,恰恰相反他是被萬人推崇的神之子。”
太宰治和中也接過卷軸細細看去,正如賣藥郎所說的那般,傳記的主體是一位神子。
更加準确地說,這裡所記載的是一部關于某個教會的傳教聖典。
兩個人繼續看着卷軸,賣藥郎卻沒有停止述說。
“惡鬼,與其說是鬼,倒不如說是由人轉化的怪物。”
“與天生天養的精怪不同,他們的習性更像是人類,大多都隐藏行迹生活在人群之中。山野草莽之中惡鬼行迹稀少,以人為食隻能通過吞噬人類獲取力量的他們隻能生活在人類周邊。”
“因為所出同源的原因,有些時候人類惡行也會和惡鬼所作之事混淆在一起。江戶時代就有前例,一位武道家赤手空拳殺手虐殺了六十多名仇人,死者皆無全屍,場景誇張到人們當時為他冠以鬼之惡名。他的強悍幾乎可以比拟擁有特殊能力的惡鬼,如果沒有那場悲劇或許……話題扯得有些遠了。”
“鬼的特殊能力,好像叫做血鬼術來着,擁有術式的鬼強大程度與普通的鬼之間有本質的不同。好在大多數惡鬼都隻不過是比小精怪們強上些許的普通怪物罷了。”藥郎緩了緩繼續說道:“另外他們的數量也很奇怪,感覺數值極其不穩定,但一直未曾斷絕。總之,關于惡鬼我暫時隻能想到這些了。”
賣藥郎四方行走,見過不少異端,鬼也是其中之一。
這種的東西的危害性不小,遵循着物怪的腳步,曾見識過打着不少神佛精怪的名号進行捕食的鬼,真切地感受到他們一種和可悲又可恨的矛盾生物。
“他們的命運早就被闡明了。”等待他們的将是絕望的窮途末路。
雖然後半句藥郎并沒有言明,但是太宰治和中也已經洞察到青年的想法。
“世界上人類未知的事物總是大多數,‘物怪’誕生于人性之惡的迫害,‘惡鬼’則是人性之惡的展現。”賣藥郎見識過各種人心黑暗,雖說是不停地在斬殺物怪,實際上對人類的好感并沒有多少。“總感覺說來說去都繞不開人類呢。”
“嘛嘛,畢竟人類才是最惡生物呢。”太宰治說道:“隻是,有些時候卻又可愛得出奇,可謂是世間最矛盾的物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