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僵硬在原地,擡在半空中準備下發命令的手停在半空,他吞咽了一下,喉嚨處的皮膚就和冰涼的刀刃再一次接觸上。
他意識到身後的人手穩得可怕,不是醫生就是專業常年玩刀的,死神仿佛已經在他頭頂舉起了砍刀。但就在這時,男人鼻尖翕動,眼底猛地劃過一絲狠戾,他勝券在握地勾起唇角。
“你是一個Omega。”
他的聲音在刀刃的壓迫下很低沉,但這一句話出口,前方的一百多人竟然同時停下動作,回過頭看了過來。
宋秉初扔掉剛搶過來的刀,刀身落在雪地上發出了悶悶的輕響,他循着衆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個他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脖頸上赫然抵着一把鋒利的匕首,握着刀柄的那隻手骨節分明,十分白皙,幾乎要和這滿地的白雪融為一體。
那手的無名指指根有一顆小痣。
宋秉初眼底的殺氣立刻褪去,眼底十分突然地變得恐懼,就連獨自面對一百八十人的圍攻時他都不曾出現過一點懼怕的情緒。
男人身後的人向旁邊走了出來,移動的過程中拿刀手依然很穩定。
那一百八十個Beta在看見這張臉之後同時一怔,随後立刻蠢蠢欲動起來,表情各異。
男人看不見身後,但他笑了:“你不僅是個Omega,你還是個長得不錯的Omega。”
雲榷目光看死人一樣地從這些人臉上掃過,微微偏頭看了一眼男人:“你猜對了。”
“你怎麼敢來的呀。”男人呵呵地笑了起來,喉結顫動,“你知道這裡的人有多久沒有見過Omega了嗎?兩年……兩年,你知道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餓了兩年會是什麼樣嗎?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你猜猜他們想幹什麼?你知道基地裡還有多少Alpha嗎?”
雲榷和遠處的宋秉初對視上,他看到了宋秉初臉上那道刺目的傷口,刀刃向男人又緊貼了幾毫米,“這些除了能證明你們搞性别歧視,還有什麼别的意義麼?”
男人呼吸一窒,當即笑不出來了。
他用最後能發出來的聲音說:“羊入虎口……你救不了他……還要搭上你自己……”
呲!
“啊啊啊啊——”
男人話音剛落的那一秒,雲榷将匕首迅速紮進了他右手手背裡!速度快到衆人肉眼險些無法分辨,回神時隻見刀尖穿過男人的手掌從手心露出半截,痛感從視覺傳遞給每一個人。
頓時,衆人的目光變幻莫測,沒了剛才的輕佻和欲念,隻剩下了害怕,生怕下一個被盯上的會是自己。
雲榷将刀拔出,男人抓着手腕弓身痛呼,“你、你——!”
雲榷卻再次把他拉起來,用沾着血的刀重新抵在他脖子上,對對面的人說:“往後撤。”
Beta們猶疑不決。
“不要撤!”男人大聲喊,“你們一百多人怕他們兩個人嗎?!下死手還不簡單嗎!這人打不壞!”
見這些Beta還是不動,男人一邊瑟縮,一邊喊:“你們還想不想立功,想不想回家了?!”
終于,這句話讓這群Beta捏緊了手中的武器,開始朝着中心的宋秉初逼近。
原來是這樣……這個實驗基地,就連這些“工作人員”居然也是被威脅了人生自由才留在這裡的,但這與他無關。雲榷看着這一幕,他沒有再等,一刀抹了男人的脖子。
動脈血噴射了出來,雲榷一滴血也沒有沾到。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經如閃電一般迅速出現在了包圍圈的外側,有人立刻回頭對他舉起大錘,但沒料到雲榷身輕如燕,竟然直接迎着那大錘跳了起來,身體在空中躲避開錘擊,并踩着男人的肩膀借力翻身進了包圍圈内。
“你怎麼會在這!”宋秉初緊緊咬着牙,但剛問了一句話,就有人不要命地朝他撲過來,立功心切。
宋秉初剛被雲榷的出現吓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正是一肚子氣的時候,一拳就将人掀飛,腦袋都差點打變形,其餘人馬蜂一樣湧上來,但他這會兒一點都不覺得多,氣上來了,身體還打熱了,粗略估計這百來号人也不夠他打爽的。
但是他剛發洩了沒多久,一回頭看到雲榷已經一刀一個照着脖子快抹掉三分之一了。
宋秉初簡直要懷疑自己穿過山洞來到異世界了,為什麼身嬌體弱、做飯時連排骨都砍不利索的雲榷殺起人來會這麼熟練?
為什麼早就撤離了的雲榷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雲榷會來救他?
他什麼都想不通,腦子裡有什麼想法呼之欲出,但是僅存的理智又告訴他這想法是不可能的!他早就認清了現實,不會再白日做夢,對雲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現在這個場景,和白日做夢又有什麼區别?
宋秉初始終把雲榷放在他的視線範圍内,很快他的第一個疑問就得到了解答,雲榷隻是刀法快,身體依然老樣子,到了最後徹底力不從心。
他體力不支的那一刻,最後一把刀恰好朝他刺來,雲榷已經沒力氣反抗了,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死亡對于他來說從來都不值得恐懼。
但下一刻他身體猛地一輕,竟然被人直接抱了起來,拿刀的人被一腳踢開,頭骨在一旁的山石上砸裂。
屍橫遍野。
雲榷呼吸很平穩,他罷工許久的信息素感知在這一刻居然複蘇了似的,他好像隐隐嗅到了宋秉初信息素的味道,一陣讓人心安的清香。
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他勉強撐起眼皮,看到宋秉初正眉頭緊鎖地看着他。
“完了嗎?”雲榷問。
“嗯。”宋秉初看着他肩膀的衣服上沾上了血迹,戴着手套的手抓着那處布料撚了撚,“為什麼要來?衣服髒了。”
雲榷歎了口氣:“活着就行了,誰在乎髒不髒。”
“你啊,你不是最怕别人說你髒。”宋秉初看着他疲憊的眼睛。
他記得小時候很多次不經意說起雲榷衣服髒了,或者哪裡弄髒了,雲榷表面不說,但是其實會不高興,後來遲鈍的宋秉初也意識到了,一直到現在都記得。
“早就不在乎了,邢亦和我握手,你不是也說我髒嗎。”雲榷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他身體素質在多年的實驗和發情期的折磨中早就脆弱不堪,“走吧,不要任務了。”
宋秉初緊緊抿着唇,眼睛有些紅,不知道是剛才殺紅了眼還是怎麼,雲榷覺得他眼裡的情緒有點熟悉,又有些陌生。
“我那時候很讨厭你才故意說難聽話的,我從來沒覺得你髒。”
雲榷支撐着眼皮都很累了,他閉上眼睛,氣息微弱:“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不重要了,走吧,這裡太危險了……我想睡一覺。”
“我也以為我恨你。”
雪地太涼了,宋秉初抱起雲榷,讓他在自己懷裡睡。雲榷已經徹底昏過去了,最後一絲意識都被強制關機的身體剝奪。
他也以為他恨雲榷的,那三年裡,無論是在A基地,還是在4-4,每一次痛苦的時候,孤獨的時候,平靜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雲榷,想起雲榷突然的背叛,想起雲榷這麼多年的欺騙。
當時他覺得自己恨透了雲榷,再見面的時候他一定要把這人綁起來狠狠地折磨,他恨得全身的骨頭都癢,恨得每一根神經都痛苦。
但是回來之後,見面時他就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