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這件事隻有一個人知道,前總統奧列格·尼爾夫。”
蘇間羅頓時了然。前任總統已經去世多年,他是個出色的領袖,可惜英年早逝。
“這是朱利安一家人早年的住所,在第二次大災變之前。”伊麗莎白說,“那之後,他曾定期來清掃灰塵。現在這套房子不屬于任何人,你們隻要按時繳上物業費和水電費就行了——剛好朱利安預支的錢也差不多花光了。”
他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從踏入這間房子起,那股無法言說的感覺的由來。
一間失去主人許多年的房屋……卻還維持着從前的樣子。老師從未和他提起這處存在,待到昔日一角被揭開,他獨自站在被時間塵封的往事面前,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真不會有麻煩的人找過來?”雪鸮依舊放心不下。
“不會。但如果你不喜歡,可以過段時間攢錢搬出去,”伊麗莎白耐心答道,“不過,我得給你一個忠告:在你能離開第四區之前,必須小心。現在的四區不像看上去那麼安全,甚至比上個世紀更亂。别在這裡丢掉性命。”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蘇間羅溫和地彎起眼,看着屏幕裡的女孩。
“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相信你。謝謝你,伊麗莎白。”
“……”
對方靜默片刻,長而卷的睫毛垂下,半攏住那對美麗的瞳孔。
它們有着薰衣草般純淨的淺紫色,澄澈透亮,簡直不像是人眼的色彩。
“卧室櫃子裡有一套新的被褥,女主人買下之後,沒來得及用。你今晚就睡那個吧。”
話音剛落,電視屏幕一閃,轉瞬間切換回了原本的畫面。
電視台正在播晚間新聞,一個娃娃臉的女記者對着鏡頭娓娓而談。一切恢複如常,好像那個身影略微透明的、銀發紫眸的女孩從未造訪過這個房間。
“……本次襲擊事件并未造成人員傷亡。經專家組初步調查分析,事故原因為:落日森林區域外圍穩定錨受損,引起輻射區濃度波動……”
女記者說着,向觀衆展示了一下鐵道上忙碌的工作人員。“目前,事故現場已經解除警戒。本台記者陳钰将持續為您報道。”
“穩定錨?”
貓頭鷹歪過腦袋。“居然是因為它壞了麼?它有什麼用啊?”
“還是很有用的,穩定錨可以阻止輻射區向基地擴張,”蘇間羅已經開始動手清理屋子,拿着掃帚頭也不擡地回答,“但确實有點奇怪……穩定錨受損,短時間内能引起那麼大的波動?不太合理……”
“這麼大用處?”雪鸮傻眼,“聯盟不得滿世界地安?”
“哪有那麼容易。”
見主持人開始報道下一個新聞,他順手從茶幾上撿起遙控器,按下電源鍵。
“别說造了,連修都很困難……基地周圍就那麼幾個,安在輻射區不說,一旦損壞,維修難度非常高,聽說能修穩定錨的技術專員很少。不過,也有不少人覺得這東西就是個噱頭,實際上毫無用處。”
“你知道得挺多嘛,”雪鸮欣慰地說,“朱利安這些年沒白供你。”
蘇間羅無奈:“要是你沒在我上課的時候睡覺,你也會變得見多識廣。”
累死累活地開展了大掃除後,蘇間羅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屋内不說煥然一新,但至少一打眼整潔了不少。
“不錯,不錯。”
雪鸮滿意地落在主人肩上:“現在有點人住的樣子了。”
蘇間羅沒跟它客氣,一擡肩膀把它颠了下去。“我要洗澡了,你去把伊麗莎白說的櫃子打開看看。”
貓頭鷹氣沖沖地飛遠:“你有沒有人性啊!居然使喚一隻鳥!”
“求你了——我要累死了——”青年懶洋洋地拉長了嗓音。
卧室裡傳來一聲哼。“這還差不多。”
從浴室出來,蘇間羅胡亂地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發現精神體還在屋子裡翻來翻去,好笑地搖搖頭,走到盥洗台洗漱。
一陣叮裡咣啷翻箱倒櫃的動靜後,貓頭鷹從門邊探出圓滾滾的腦袋,嘴裡銜着一個閃閃發光的水晶發卡。
“蘇間羅,明天什麼安排?”
“明天?”
青年叼着一支從研究所順來的電動牙刷,金色的瞳孔向上飄,思考幾秒,嘴裡含糊不清地回。
“得去找工作啊。我們沒有錢。”
雪鸮瞪大眼睛:“英雄豈能為五鬥米折腰?!”
“可我們現在連物業費都交不起……你怎麼老是變卦?不是說好了不靠伊麗莎白嗎?”
“我那是——算了,你打算去哪裡找工作?别告訴我你要去端盤子。”
蘇間羅鼓起腮幫子,咕嘟咕嘟地把泡沫和水吐進池子。一擡眼,與鏡子裡的自己四目相對。
已經過去了五年,可他依舊不習慣。不是惋惜那副人人都豔羨的容貌,隻是對這個模樣的自己始終感到陌生。
但他也說不清到底陌生在哪裡。他掬起一捧水撲在臉上,透明的水珠順着淺色的眼睫墜落。
“去公會碰碰運氣吧……就像你說的,隻要不是端盤子,我都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