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在烈風和雪地裡長途跋涉,人們其實都已經快到極限了,不同程度地感到疲憊,隻是不像何成蹊這樣虛弱而已。
一路上他們遭到過幾次低等種的襲擊,但都幸運地沒有造成傷亡,成功全身而退了。此刻,身處世界上最神秘,也最安全的無人區,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松懈了一點兒,隻盼着完成任務,快些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荒蕪之地。
蘇間羅和何成蹊原本應該分組行動,但領隊打量他們幾眼,大發慈悲道:“你們倆先一起吧,有什麼問題互相照應下。”
于是兩人留在了離探測站最近的地方,守在湖面的邊緣。其他的護衛隊員結伴朝着不同方向走去,湖邊很快隻剩下兩個半大少年。
對降臨地的新鮮、好奇感再一次沒過了緊張不安的情緒,蘇間羅饒有興緻地在湖邊蹲下,觀察冰面。厚而結實的冰層在陽光下呈深藍色,冰下分布着形狀不規則的白色氣泡,像是一串串天然珍珠。
忽然,一道黑影在冰下閃過,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成蹊,”他像發現了寶物的孩子,驚奇地叫道,“我看見湖裡好像有魚!”
“什麼?怎麼可能呢。”
“是真的!”
蘇間羅有些着急了,他顧不得許多,小心地踏上面前的堅冰,向那個黑影竄過的地方慢慢地走過去,試圖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然而,等他終于摸索到那個地方,那抹影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課本上說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在瓦萊裡湖中存活,也許剛才那一瞬隻是眼花或者錯覺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蘇間羅悻悻地轉過身,準備從冰面上折返,他剛剛好像走得有點遠了。
下一秒,少年湖水般湛藍的雙眼微微睜大,正對上那黑洞洞的槍口。
臉色蒼白的何成蹊舉着配槍,表情十分平靜,好像自己不是在用槍指着人——指着自己的同學。
天地間隻剩下湖邊烈風的聲音。這個距離,就算他大聲呼救,周邊也不會有人聽到。
蘇間羅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為什麼?”
這樣做,難道不會被人發現嗎?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對方居然朝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扭曲,卻又夾雜着一絲惡毒的暢快,“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妙。哦,不過,謝謝你為我保存了不少體力,班長。”
蘇間羅茫然地看着他,這情況遠遠在他的意料之外,導緻大腦幾乎宕機了。不過就算他嘗試逃跑,也隻會死得更快。
“帶着你那令人作嘔的僞善——下地獄去吧。”
何成蹊的面部肌肉顫動着,一狠心,用力扣下扳機。
與此同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
——砰!
一聲沉悶的消音槍響。被當成靶子的少年下意識往邊上一撲,要害處卻沒有傳來預期的疼痛,反而是肩胛骨被子彈完全擊穿了,錐心地疼。
遠處的響動越發嘈雜,隐約傳來槍聲和咆哮聲,分不清是人還是其他的動靜。
蘇間羅滿頭是汗地倒在冰面上,掙紮着向對面望去,發現何成蹊也注意到了遠處的異常,神情變得有些慌亂,但冒着煙的槍口依然對着這邊。
他顫抖着手,悄悄地摸向自己的槍。
咔嚓。
就在他即将摸到槍柄的那一刻,身下蓦地傳出一聲巨響。
冰面像張開血盆大口的野獸,在他身下猝然崩裂,露出了堅冰之下淙淙流淌的冰川水。
水的顔色很深,但水質格外潔淨純粹,肉眼看不出一絲被放射物污染的痕迹,的确如教科書所說的那般,沒有任何生物存活的迹象。
墜湖前的最後一眼,蘇間羅望見昔日同窗分外驚懼的面龐,慘敗如金紙。
真可笑。試圖謀殺的人明明是他,怎麼他看起來反倒更害怕?
刺骨的冰水瞬間讓他失去了知覺,渾身上下的一切重量拖着他不斷下沉、下沉,仿佛直追那顆帶來恒久災難的天外來客——
青年猛地睜開雙眼,額頭上布滿綿密的冷汗。
看到卧室的天花闆,他刺痛的靈台感到一陣恍惚。
……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