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撕咬沙鼠的高等種耳朵一豎,示意自己聽到了。亞種的血漿四下飛濺,蘇間羅怔忪地看着那隻渾身浴血的黑貓,半晌咬牙,再度舉起了手中的槍。
雪鸮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動作一停:“蘇間羅,你——”
槍聲響起,又一隻亞種被擊爆了眼球,“吱——”地發出了嘶啞而刺耳的慘叫,難聽得像是用指甲狠狠刮過黑闆一般,倒在地上抽搐幾下沒了聲音。
三方配合下,亞種的群攻暫時停歇,四周的雜亂動靜逐漸歸于平息。
蘇間羅正準備爬下來,那隻黑貓卻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了樹下,一身黑色皮毛浸泡過新鮮的血液,更加油光水亮,三隻綠眼睛一同向上仰視着他。
果然,這才是這隻高等種原本的形态。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額頭上的第三隻眼,那隻眼球與他對上視線,忽地惡作劇般骨碌碌轉動幾下,仿佛擁有獨立生命一般。
“你為什麼一個人到這裡來?”她先開了口,“現在的你貿然闖進來,還很危險。”
想到伊麗莎白的叮囑,他強行壓下心中的警惕和敵意,盡量作出平和的模樣,“上次不是你說的,我們還會再見麼。”
蘇珊聞言歪過了頭。
“難道你是專程來告訴我名字的嗎?”
蘇間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行嗎?”
黑貓聽後,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
“呵呵。沒關系,如果你不想說,不用勉強自己。”
他剛想張嘴反駁,對方卻接着說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們并不是敵對的關系。這句話我沒有說謊,總有一天你會相信的。”
蘇間羅無言半晌,本想将嘴邊的話咽回去,卻實在覺得可笑:“我到底憑什麼相信你?”
“憑我救了你兩次,”蘇珊仿佛沒察覺到他的不友善,但也可能是并不在乎,“難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類?”
“…………”
她是在陳述事實,但他終于還是不能維持那副虛與委蛇的作态,冰冷的金瞳明晃晃地寫滿了隐忍。
貓頭鷹落在一旁的樹桠上,用嘴梳理着自己淩亂的羽毛,忍不住在内心歎氣。
但凡有點眼力見,都不難看出他此行的目的性,何況這蹩腳得不行的演技……雖然青年一開始在盡力強顔歡笑,可戒備而疏離的神色依舊掩藏不住,從眼角眉梢傾瀉而出,一眼便知。
不過它也知道,蘇間羅并非不識大體的人,更不是故意要讓事情搞砸。他不願被當作稚氣未脫的孩子,但他的确還不夠老練,這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伊麗莎白對他不放心也有情有可原。
不過,那都是建立在他能分清利害的基礎上。換句話說,他不是因為愚蠢才做出那樣的選擇,而是即使什麼都明白,對将有的後果也一清二楚,卻依然堅持自己的處世原則。……其實說他蠢,也沒什麼錯就是了。
在今天上午和智腦的對話中,這個特質體現得淋漓盡緻。它敢打賭,在要不要利用謝明薄、将他當做查明真相的跳闆這件事上,蘇間羅的确表面順從了伊麗莎白,但那僅僅是因為他體諒對方的良苦用心,以它對這人的了解,他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就認同這個提議。
光靠嘴說服他是沒用的,蘇間羅是個純粹的行動派,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雪鸮猜測,伊麗莎白大概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抛出了另一個建議以退而求其次,算是一種讓步效應。
在它看來,智腦說自己不懂人類,實際上心理測算玩得比誰都轉。她要是真有心騙人,能把人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這一點,他真應該和她好好學習一下。他明明不是不會演戲,從小到大這孩子都是古靈精怪的性格,乍一看很老實,其實哪次搗蛋都少不了他,隻是很少惹出什麼禍端來。
但他對某件事、某個人過于在意,甚至被打破了固有認知的時候,過重的思慮令演技失效,就會暴露出無措而笨拙的一面。在少将面前是這樣,在這隻神秘的高等種面前,亦是如此。
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的怪物,卻又一次從險境中救了他的性命。這讓他的認知開始有些混亂了,但還沒有被完全動搖,因為潛意識裡,他依然覺得這很可能是個圈套。
它看着蘇間羅沉默地掙紮了半天,最終吐出一句。
“好,我相信你。”
蘇珊露出了一個笑容,豎在身後的長尾微動,左右晃了晃。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似的,沒有變回那副無害的體型,此刻卻宛若一隻被人撸高興了的寵物貓咪——和方才撕咬低等種的兇狠模樣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貓,如果忽略那副可怕的獠牙的話。
“你要去哪裡?讓我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