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組的最後一位選手,也選風險題!”主持人面向觀衆,滿臉嚴肅煞有其事地一字一句道。
場上場下皆是一片嘩然,而後再度爆發出了帶有起哄意味的呼聲和掌聲。
主持人轉向左翌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确定嗎?剛才第二組的下場你也看見了,還是說你覺得剛才那道題對你來說其實毫無難度?”
“啊,那倒不是。”左翌傑平淡地說了廢話。
“那我能采訪一下你選擇風險題的原因是什麼嗎?是對自己特别自信還是單純的想赢?”主持人锲而不舍地追問。
“也不是,我就想說來都來了。”左翌傑故作淡定。
“哦,可以走就走?”主持人接茬。
大家哄堂大笑。
左翌傑也笑。其實面對主持人的問題他沒說實話,其實他就是想赢。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坐在這裡,心裡忽然就冒出來這麼一個不安定的想法兒——是時候出現一些變化了,無論是這個無聊透頂的比賽,還是他渾渾噩噩的人生。
他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沖動過。他這人好像天生就沒有什麼勝負欲,既不熱血,也不堅韌,從來沒有過強烈的欲望想要争取或得到什麼,也不會因為什麼事兒覺得焦慮。所以在旁人眼裡他這個人又擺又親切,找不出什麼過人之處,空有一幅好人緣。
可現在他忽然有了想要的東西。是的,他想赢,想跟某個人證明自己,至于赢了以後能向那個人證明什麼他還沒想清,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确實沖動着。
剛才看着大屏幕上的排名他就總是想啊,繼續這樣苟着有什麼意思呢?就為了得倒數第二名?
他欣賞那個第一個站起來選風險題的小眼鏡兒,輸又怎麼了?反正他們就是一群來湊數的太子陪讀啊,為什麼不賭一把呢?又不是輸不起,沒答對全當制造節目效果了呗!
“好的,”主持人伸手指向大屏幕,“那麼這位勇士,請選題!”
左翌傑看了看屏幕上剩下的題,随口道。“我選5号。”
“好的,請看題——”
大屏幕上題目一出,再一次滿座嘩然了,依舊是生僻字的讀音題,而這回大屏幕上隻出現了短短四個字:[不啻微茫]
“這都行?!”小李分李抱頭驚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普通人乍一看到這詞兒沒準兒還懵一下,但對在座的專業播音員們來說能難住的人估計不算多。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着屏幕上的大字,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左翌傑也十分意外,意外中不假思索地舉起話筒,順利拿下了這30分。
風險題挑戰成功後的背景音樂十分雷動,将氣氛烘托得十分唬人。主持人道:“想必大家也看出來了,原來“風險”二字是這個緣故!并不是每一道風險題都像第一道那麼令人生畏,有難有易,全靠運氣。但成果,永遠屬于勇于吃螃蟹的人,讓我們掌聲送給第四組的選手!恭喜你們!”
靠着這出其不意的30分,左翌傑所在的第四組立馬反超到了第二。果然,看到第四組在風險題上嘗到了甜頭,其他三組人馬都不淡定了,紛紛攻起了風險題。可惜一輪下來全都敗北,于是大家又在打擊中變得十分冷靜了,後續比拼中還是紛紛選擇了相對穩妥的基礎題。
比拼一共進行兩輪,也就是說每人會有兩次答題機會。當最後一輪接近尾聲,機會再次給到左翌傑的時候,四組之間的比分又拉開不少了。
“讓我們來看下目前各組之間的得分:第一組遙遙領先啊,180分,第二組120分,第三組160分,第四組150分。現在排在最末位的是第二組。”說完,主持人看向左翌傑,“那麼,現在讓我們請出第四組的最後一位選手,同時也是整場綜合比拼環節的最後一位答題選手。”
“真是令人緊張,你們和一、三組的比分咬得很緊啊,你的選擇很可能會再次改變整場比賽的排名。”主持人道,“這回你會選擇什麼題呢?”
左翌傑一言不發地看着大屏幕,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忽然,丫挺不正經地笑了一下,“不然再來一道風險題?”
場下有人笑,有人叫好。
主持人也笑道:“你确定嗎?可未必每次都能讓你占上便宜,保守些選20分的題,你們沒準将超越第三組成為第二,選30分的風險題,你們或将和第一組并列第一,但也可能失去現在的優勢和第二組并列倒一啊。”
左翌傑轉頭看了看同組的選手們,笑問:“大家覺得呢?”
哪怕座位底下大夥兒拳頭都捏出汗了,面兒上仍都強撐着一片和氣。
有人低聲道:“不然就10分的吧。”
另一個道:“20分的也行。”
左翌傑回過頭來看向主持人,“我選風險題。”
同組成員:“......”合着您就隻是問問呀!
主持人也笑了,“好,那就讓大家看看,幸運之神這次會不會降臨在你身上。風險題現在隻剩最後一道了,無需選題,讓我們直接揭曉——”
題目出現的時候,導播鏡頭所掃過的每一張臉都是倒吸一口冷氣的表情。
鴉雀無聲中,左翌傑在心裡把大屏幕上的文字念了一遍,氣沉丹田,用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開口道:“終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鎬潦潏,纡馀委蛇,經營乎其内。”
“回答——”
“正确!”
是的,這似乎又是一道全場最簡單的風險題。幸運之神再次降臨到了同一個人身上,幾乎是以一種挑釁的姿态告訴世人:在絕對的運氣面前,所謂的努力不值一提。
盡管從各種角度來看,這次的勝利都充滿了僥幸,但不妨礙第四組的選手們激動沸騰的心情,“牛逼啊兄弟!卧槽!牛逼!!”小李分李站起來大力地和左翌傑擁抱,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恨不得把左翌傑抛起來。
左翌傑也很高興,但高興的同時心裡又有些失落,他想說其實他對生僻字這一塊還挺擅長的,可惜老天并沒有給他拉風展示的機會。躺赢的感覺很沒成就感啊!
局勢就這樣被改變了,散養選手集中地第四組逆風翻盤,在綜合比拼環節和第一組并列第一,喜提小組積分180分!
這勝利來得多少有些突兀,對于早有“安排”的導演組來說更是太過戲劇性。在第四組選手鑼鼓歡天宛如過年的喜悅之外是投資人鐵青的臉和其他選手一臉懵逼的表情。
左翌傑的兩次選題打亂了導演的計劃,超出了觀衆的預期,事後節目組甚至專門為此給出題導演做了個專訪,以證明這一切不是黑幕不是節目組為了收視率提前排好的劇本:
出題導演是個硬朗的西北漢子,在這段采訪畫面裡看起來滄桑得令人憐惜,他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頹廢地用手搓着胡子拉碴的臉,操着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道:“啊呀......徹底麼(沒)法兒解釋了都,這小子張(真)有個蛋(疙瘩)灰用氣(運氣)了。我說張(真)的,方寫踢(風險題)攏共就呢(那)麼倆個容易的,一和兒(一下)缺(全)讓他靴跑來(選走了)。他第二龍(輪)雪踢(選題)就剩2号踢(題)的死後(時候)我脊背都出害來(出汗了)!”
靠着綜合大比拼僥幸獲得的180分,左翌傑在後續的個人展示賽中擦邊晉級,以入選者中最後一名的身份擠進了大賽前18強。
節目錄制結束的時候已經淩晨了,選手們從早上五點就起來化妝備場,整整錄了一天,現在一個個都像被妖精吸幹了精氣,有些在待機室卸妝的中途就打起了呼噜。左翌傑也困得眼都睜不開,跟化妝師要了兩張卸妝濕巾随便擦了擦臉,背上包走出待機室,結果迎面碰到了Colin。要不是丫走路蹦蹦跳跳、活力四射一點兒沒深沉的樣,恍惚間左翌傑差點兒以為自己看到了祖喻。
自打上次在S市的夜店一醉方休後倆人就再沒碰過面兒,Colin像是專門在等他,上來就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挂在左翌傑身上興奮地叽叽喳喳:“哇靠你今天也太帥了吧!風險題!全選風險題!我都快愛上你啦!”
“害,過獎了過獎了。”左翌傑稍微清醒了一些,勉強打起精神和他寒暄,“你也在現場啊?好像一直沒看見你。”
“我在樓上打光,你當然看不見我了,恭喜你順利晉級呀!你看我就說嘛,你是有實力的!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慶祝一下?”
這要是平時,左翌傑估計得心癢好一會兒,但現在一聽這話他頭發都豎起來了,好家夥連軸轉一天了誰還想去慶祝啊?趁早回家歇了吧!故而連連擺手,“不了不了,下次吧,今天實在玩兒不動了,我現在站着都能睡着。”
“好吧。”Colin撇撇嘴,“那可說好了下次啊!下次我約你你可不能再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