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野咯咯地笑,明知故問道:“你是哪位呀?”
“關你屁事?你他媽讓左翌傑接電話!”壓抑的怒火一觸即發。
“哦,”姚野千回百轉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就是祖喻吧?”
電話那頭霎時靜默了,許久才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姚野低頭看着滿桌殘留,随便挑了一杯灌進嘴裡,虛無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溫度:“他說啊,祖喻要是像我一樣乖就好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堪一擊,登時破口大罵起來。
“晚安,祝你有個難忘的夜晚。”姚野對着手機落下一吻,不慌不忙地挂斷了電話。
身後忽然傳來單調的掌聲,“好可怕哦。”宋颉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還是那般虛僞的笑,還是那般的溫和語氣。即便不回頭,也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事實上姚野也确實沒有回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武裝起勾人的笑眼,轉身後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錯身而過時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頭,“謝謝誇獎。”
早上,左翌傑是被一個龐然大物一腳踩醒的。喉嚨幹澀,頭昏腦漲,令他完全睜不開眼。
門口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低聲道:“布丁過來,你要壓死他嗎?”
那個沉重的龐然大物便用力一蹬,又從他身上離開了。
他在半夢半醒間掙紮徘徊,還沒徹底清醒,忽然又聽到了按門鈴的聲音。有人開了門,屋裡便響起Colin咋咋呼呼的聲音:“怎麼回事兒啊?他為什麼在你家啊!你個老流氓終于按耐不住寂寞露出狼尾巴啦?”
宋颉泰然自若地端着杯子喝水:“他喝多了。”
“所以說他為什麼會喝多啊?還有你倆昨天出去喝酒居然不帶我?!我昨天給他發消息他都沒回!”Colin躺在沙發上揮胳膊蹬腿。
“你昨天給他發消息了?”宋颉舉着杯子的手一頓,察覺出了不對。
“怎麼?許你勾搭不許我勾搭?”Colin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幾點發的?”
“淩晨兩點多吧。”
宋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别好笑的事,笑的前仰後合,杯裡的水直往外灑。
“你笑什麼呢?”Colin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他昨天好像和男朋友吵架了,半夜兩點多我在小區裡碰到他的。”宋颉放下隻剩半杯水的杯子,抹了抹笑出的眼淚,“原來是你幹的好事兒。”
Colin愣了愣,回過神來,“就算是我幹的好事兒,你丫笑得也太開心了吧?!你是反社會人格嗎?”
這時,左翌傑蓬頭垢面地從卧室裡走了出來,身上的T恤仿佛被牛嚼過,眼睛比昨天更紅了些,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雖然糙了些,但細看之下也能強行品出些某知名雜志封面上性感名模的頹廢韻味。
看他出來,Colin立即噤了聲。
而他面無表情地穿過客廳,走到門口找自己的鞋,仿佛這屋裡根本沒有其他活人。
Colin在一邊兒看着他換鞋,嗫喏了半天,幹巴巴道:“真是我害你分手啦?”
“還沒分呢。”左翌傑聲音很啞,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Colin無辜地忽閃着卡姿蘭大眼和宋颉面面相觑。
同樣眼底烏青滿眼紅血絲兒視全世界為無物的還有祖喻,頹然的模樣引人注目到走過路過的同事都忍不住回頭往他那兒多看兩眼。但礙于周身蒼蠅都不敢接近的低氣壓,誰都不敢上前問些什麼。直到夏銳之轉着車鑰匙吊兒郎當地走進律所。
夏銳之原本是來找蔣權的,自打元旦之後他便再沒找過祖喻,盡管他承認自己确實對祖喻還有些不死心,但再不死心他也不能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一不搭理自己的人一頭熱的上勁。誰還不要面兒啊?更何況他夏銳之明明走哪兒都是衆星捧月、一呼百應、受人簇擁的主。區區一小屁孩兒,有什麼放不下的?
原本他隻是趁路過祖喻工位時悄摸兒地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但這一眼,就讓他把之前說的那些全都忘了。夏銳之也被祖喻這副模樣吓了一跳,此情此景,好奇心戰勝了自尊心,不禁停下來往前湊了湊,怪叫道:“卧槽,你丫吸大煙啦?”
祖喻噼裡啪啦打字的手頓了一下,沒有擡頭,倔強地瞪着幹澀的眼睛繼續噼裡啪啦地打他的代理書。
敏感如夏銳之頓時察覺了什麼,但面兒上強忍着沒有嘚瑟,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兩聲,邁着不太穩重的步伐蹦蹦跳跳地往蔣權辦公室去了。
果然,晚上下班後,祖喻走出律所大樓不遠,便被夏銳之騷氣蓬勃地新款跑車攔住了去路。
副駕的車門吱地升起,門後露出夏銳之不懷好意地笑臉,“都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但你這變化也有點兒太大了吧?跟風幹的樓蘭古屍似的,你這模樣去演喪屍片都不帶給你化妝的。”
祖喻繞過他的車接着往前走,他便沒皮沒臉地緩緩踩着油門在一旁跟着,降下車窗聒噪地嚷嚷:“跟哥傳授傳授,到底是經曆了什麼能讓一個人成熟得如此迅速?都點兒過熟,現在走街上大夥得以為你是我哥。”
“你就這麼沒事兒幹嗎?”祖喻忍無可忍地停下了腳步。
“到底是破産啦還是童話般的愛情終于敗給現實啦?”
“棒打落水狗讓你很有成就感是吧?”祖喻目眦盡裂地瞪着他。
“誰是落水狗啊?”夏銳之笑得越發燦爛了。
祖喻閉了閉眼,懶得理他了,繼續大步往前走。
“是分手了吧?”
“是吧?沒錯吧?”
“不說話當你默認了啊!”夏銳之不依不饒地在一旁念叨。
“你看我之前說什麼來着?小年輕的戀愛有什麼堅不可摧的?哥的懷抱依然為你打開,你現在認清現實還不算太晚。”
祖喻猛地站住了腳,奮力轉過身一字一頓地大聲道:“我們還沒分手呢!”話說得硬氣,可眼淚卻不争氣地往下掉。
夏銳之看着眼前這個眼淚像斷線珠子一樣卻仍倔強地昂着頭的小孩兒,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感覺。
算不上是心疼,頂多是覺得把人招惹哭了良心上有點兒内疚。就這樣相顧無言地安靜了半晌,夏銳之撓了撓頭,左顧右盼地“啧”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讪讪道:“有你這樣哭鼻子還兇神惡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