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覺到她現在有事情要忙,程時北也剛從會議室裡出來,沒有過多寒暄。
“瑢城第一醫院肝膽外科最好,你在飛機上應該沒來得及看,我已經幫阿姨挂了号,那邊剛好有個人是我爺爺的學生,已經交代了情況,下午方便的時候直接帶阿姨過去檢查就行。”
他的聲音沉穩,說話井井有條,沒有多餘的廢話。
姜以棠手裡的行李被關濤接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覺得喉間有點堵。
姜以棠:“……謝謝。”
不是自己在追求他嗎?
程時北,其實你不用做到這個份上的。
程時北那邊淡淡地“嗯”了一聲。
似乎是有人在叫他,姜以棠發現他可能有事情要忙。
程時北:“照顧好自己,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姜以棠喉間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知道為什麼,可能面對母親這樣的事情,她有些哽咽。
“……好。”
對面的聲音默了片刻,卻沒有要挂斷的意思。
程時北的聲音這次很輕很慢。
“别怕。”
已經走了出來,外面的風聲迎面而來,電話裡的聲音差點落到風中聽不見。
但姜以棠聽到了。
“嗯……”
關濤把姜以棠的行李往車上放,見她在打電話,也沒敢過多打擾。
見姜以棠挂了電話,他才開口。
關濤:“吃過早飯了嗎?”
姜以棠:“關叔叔好,吃過了已經。媽去的那幾個醫院今天出結果?怎麼樣?”
系着安全帶一轉頭,姜以棠才看見這個繼父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有這麼多皺紋了。
記憶中,他一直是一個有些嚴肅,又要求很高的人。
但他臉上的胡茬也比記憶中要長一些,似乎最近擔憂過度,連這些都沒有很在意了。
關濤往家裡開,“之前去的第四醫院和瑢城二院除了結果,我剛拿了過來。”
報告就放在前面的扶手箱裡,姜以棠拿出來看。
關濤沉默片刻,“……可能情況不是很好。”
意思是,應該是惡性腫瘤。
姜以棠拿報告的動作一頓,手指尖不由地用力,在紙邊摁下一道印子。
關濤:“但醫生的意思是,建議去第一醫院再複查一下,如果可能的話,看第一醫院那邊能不能做手術。”
但如果真的是惡性腫瘤,去第一醫院排手術,不知道要排到多久。
關濤心裡像在下墜,有些沒底,但他沒給姜以棠說。
姜以棠:“下午先去第一醫院檢查吧。”
關濤愣了一下,“糟了,第一醫院要提前幾天挂号,要不就當天早上八點半放号,剛才拿報告,錯過——”
男人反應過來,聲音裡滿是自責。
姜以棠連忙打斷:“我……我朋友上午幫忙挂了号,下午直接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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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以棠也是那時候回家才知道,關閃閃的工作的公司出了大問題。她好不容易晉升,原本以為好歹在事業上能有點起色了,所以這次出差忙得焦頭爛額,還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順利度過這一關。
而關濤被辭退,一邊在家裡開網約車先補貼着家用,一邊忙着四處再重新找工作。
隔壁一直照顧他們家,以前經常走動的奶奶去世了,葬禮剛過不久,最近她久久未歸的子女忙着收拾家裡的遺物,每天進進出出,姜以棠下午陪姜荷檢查完回來,就看到老人的東西扔的屋内屋外到處都是。
畢竟在她很久未歸的子女看來,那些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姜荷看着有些難受。姜以棠擋住她的視線,“我們回去吧。”
關叔叔做好飯,幾人圍坐在桌前,姜荷忽然看向姜以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這個病吊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她現在迫切地關注着女兒的終生大事。
姜荷:“以棠啊,媽就想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個知心的人。”
聽到母親的話,姜以棠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程時北的臉龐。
但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像交代後事?
姜以棠以前一直覺得母親的性格太過于逆來順受,怎麼現在面對病痛,也是先接受了呢?
她有些氣不過,卻又不想讓姜荷難受。
給她夾了一塊最大的炖雞,“媽,關叔叔這菜做這麼好吃,你怎麼還有心思跟我說話?”
姜荷歎了口氣,“你别說這些,總之我同事有個認識的鄰居,在研究院工作,什麼時候你去見見吧。”
姜以棠笑着學着她的樣子歎了口氣。
“媽,我說了我不見。”
眼見母女兩人又要因為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争執起來,關濤連忙打圓場。
“好好好,吃飯,吃飯,食不言,寝不語,都别說了。”
晚上睡前,姜荷說想吃隔壁小區外面開着的那家鹵菜。外面下着小雨,姜以棠帶着傘出門。
下樓的樓梯她以前走過那麼多年,卻沒覺得樓道的燈這麼暗。對門老人門口的垃圾堆了很多,姜以棠心情越發低落,匆匆下樓。
雨滴落在傘面上,她撐開傘,擡起的瞬間,忽然被對面的路燈晃了下眼。
或者說,她是被路燈旁的那個人晃了下眼。
程時北一身黑色大衣,撐傘站在路燈旁。
卻是她視野中難得多見的暖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