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應知寒看都沒看他一眼,直直地朝場下走去。
中場休息有十來分鐘的休息時間,班裡大多數同學都在給幾個運動員發水。
瞿期開了瓶水給他遞過去,說:“剛剛他跟你嘀嘀咕咕什麼了?”
應知寒接過水,仰頭喝了幾口,說:“沒聽清,可能放狠話吧。”
不知道是天氣溫度低,還是他本就不愛出汗,别人下來都在胡亂擦汗,他幾乎連額發都沒濕。隻有這麼喝水時,才能勉強看到他喉結上有一層很薄的潮意。
瞿期移開目光,說:“我猜也是,我們班幾乎每個跟他打過球的人,都被他放過狠話。”
“然後呢?”應知寒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打不過還是打不過,但可能會耍陰招,比如故意撞你什麼的,總之你防着他點兒。”
“好。”
十幾分鐘結束,下半場準時開始,他們又各自回到了原位。
休整了這麼一會兒,雙方的狀态肉眼可見又好了起來,比分也比上半場咬得更緊。
如程磊所說,他下半場偏執地跟應知寒杠上了,奈何技不如人的确是硬件問題,以至于他越打,心裡那股恨就越明顯。
連周培捷他們幾個都看得出來,他的陣腳明顯有些亂了,團隊配合也漸漸開始出現漏洞。
在這樣你追我趕的比分下,比賽來到賽點,李恣運着最後一個球,他靈活地繞開那些阻攔,朝外側一抛:“接着!”
球穩穩落進應知寒手裡,他站在三分線外,輕巧一跳,将手裡的球朝着籃框抛了出去。
那個瞬間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瞿期咔嚓一聲按下快門,透過取景框,看到球從他手中飛出去,劃過空氣之後,正正好地立到了籃框的鋼筋上。
籃球從籃框左邊滾到右邊,最後往左一偏,穩穩地落了進去。
實際上瞿期分不清,到底是人聲先爆發,還是籃球先進框。
他舉着相機與爆發的人聲一起歡呼,然而下一秒,人群中的聲音又倏然變成了擔憂的吸氣聲。
這個轉變幾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瞿期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班裡的同學們沖上了球場。
“程磊你他媽幹嘛呢?”
“這怎麼還允許撞人的?”
“老師,這有人故意撞人,管不管了!”
“打不赢就玩賴的是吧,怎麼這麼不要臉?”
“說誰不要臉呢,嘴巴放幹淨點!”
“……”
此起彼伏的聲音從球場上傳來,瞿期沖上去,看到了兩邊幾乎罵成一團的人。
以及被人群簇擁起來的應知寒。
他左手手肘破了一塊,有血順着手臂滴到了地上。
“我他媽不是故意的,打籃球磕磕碰碰的本來就正常,矯情什麼啊?”程磊梗着脖子反駁道。
李恣看向裁判:“老師你剛剛應該看到了吧,他就是故意的。”
裁判支支吾吾了一下,說:“我确實也是沒看清,要不咱們還是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周培捷翻了個白眼,大膽道:“算了,你就是他們班體育老師,你也是個歪屁股的。”
裁判“嘿”了一聲:“你怎麼說話的?”
“我就這麼說話怎麼了,你敢說你屁股不歪嗎?”
“你班主任是誰?”
“……”
瞿期從人群裡擠進去,一把把應知寒拽出來,他二話不說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幫他把傷口上的沙塵沖洗了一下。
緊接着又暫時用幹淨的紙巾敷在那,這才重新回到人群裡。
“那你想怎麼辦?”程磊說,“大不了扣個違規分呗。”
“你有病麼?”瞿期忽然出聲,“比賽都結束了,我們班本來就是勝利者,你扣分扣給誰?你怎麼不說月考卷子上扣幾分來得實在呢?”
李恣适時插話:“可能卷子上的份還不夠扣的。”
程磊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他們說:“你們差不多行了,裁判老師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了,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是故意的?”
瞿期“呵”了一聲,揚了揚手裡的相機:“不好意思,我還真有,要麼我們回看剛剛的錄像?”
程磊瞬間語塞。
他本來就是氣得上頭,猜到對方是新轉來的,就算被撞倒了,大概也沒人替他出頭。再加上他這招屢試不爽,所以才在幾近結束,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籃球上的時候猛地撞過去。
誰知這次會一下冒出來這麼多人,還殺出個錄了全過程的程咬金。
他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又聽瞿期說:“你自己想吧,要麼現在道歉,順便再把去醫務室的費用包了,要麼咱們立馬一幀一幀回看剛剛的錄像,然後你周一去國旗下講話念道歉檢讨,你自己選。”
這話說完,程磊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就連對面跟着罵人的都沒了聲音,沉默得跟死了三年的幹屍一樣。
“操!”程磊吃了個悶虧,咬着後槽牙走到應知寒跟前說:“我就是故意的,對不起,滿意了吧!”
他道歉完就要走,又被瞿期叫住:“诶,還有醫藥費。”
“我真服了。”程磊轉過身來,拍了一張紅鈔票過去,“就這麼一張,沒了!”
他煩躁地把球服從頭頂扯下來,走到遠處才一把掼在地上撒氣。
人群漸漸散開,有的去看别的比賽了,有的往教室或别的方向走去。
瞿期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地上混着血的水窪,說:“剛剛不是跟你提過醒了麼?大學霸怎麼還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應知寒把手肘上的紙拿下來,血暫時止住了。他用紙吸幹地上的血水,繃着臉不想回答。
瞿期忽然就覺得有點好笑,拿上他的外套說:“走吧,去醫務室看看。”
走到操場邊的垃圾桶上,應知寒把紙扔了,忽然問:“你剛剛真的拍視頻了麼?”
聞言,瞿期的腳步停下來,露出個促狹的笑,俨然一臉使壞成功的模樣。
“沒有,”他昂了一下下巴,輕快地說,“我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