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期忽然就覺得很心累,一股騰然升起的煩躁席卷住全身,讓他不知該作何表情。
他沉默良久,笑了一下站起身,嗓音卻淡得發冷:“我知道了。”
他抓起書包快步離開這裡,幾乎兩三步一個台階上的樓。
過道裡,應知寒往後退了一步,退到房門前,退到了客廳看不到的角度。
瞿期垂着眸光走過來,周身籠罩着極低的氣壓,他一言不發擰開了應知寒的門走了進去。
應知寒跟在他身後,剛一進去,就聽到關門落鎖的聲音。從他住過來到現在,這個房間是第一次被鎖上。
他擡手準備去開燈,還沒碰到開關,就有一隻手準确地把他的手抓了回來。下一秒,瞿期攀扶着他的肩膀吻了過來。
消極情緒總會讓人的行為變得有些偏執,以至于他們剛開始吻得很深很重,都不知是在确認什麼還是報複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這個吻才漸漸平複下來,一如往常那樣,親昵而緩慢。
瞿期背靠在門闆上,他的手不知何時從應知寒的肩膀上滑落下來,抓在了對方的手臂上。
他被吻得有些難耐,卻依舊回應到幾近喘不過氣,才微微分開一些,偏頭緩和着呼吸。
然而即便這種時候,他嘴上還是要不服輸地說一句:“這就當是還你上次把我嘴唇弄破的份了。”
如果放在往常,應知寒大概會含混地笑一聲,可他現在卻笑不出來。
這句話的嗓音并不輕快,甚至帶了一絲極細微的鼻音,抓着他胳膊的那雙手也微微發着抖。
他擡起手,在對方後腦勺輕輕拍了兩下。
瞿期愣了一瞬,意識還沒反應過來,鼻腔就先一步泛起了一陣酸意。
他别開頭,在黑暗中飛快地眨了好幾下眼睛,才低輕地開口說:“為什麼永遠都這麼難以溝通……那個排名就那麼重要麼?”
應知寒用另一隻手抹了一下他的眼尾,摸到了似有似無的濕潤。
他心裡酸軟和心疼蔓延成一片,又覺得什麼話都沒有實際的安慰意義。過了幾秒,他低低地說:“要不然……”
“不要,”瞿期幾乎立刻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他曾在心裡說過,自己讨厭那種憐憫的眼神,而應知寒是唯一一個不會露出這種眼神的人。
但此刻他一下子害怕對方會這樣。
于是他無措地擡起手,擋住了應知寒的雙眼,說:“不要用這樣的行為來可憐我。”
應知寒任由他擋一會兒,然後把他的手抓下來握在手裡,解釋道:“我沒有在可憐你。”
過了幾秒,他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我沒有在可憐你。”
“醒醒。”
聽到自己的小名,瞿期輕眨了一下眼睛,說了聲好,嗓音也緩和下來,他說:“我不想要那個第一名,即便不是因為你轉過來,我也終究會在某一次考試裡,把自己從那個位置弄下來。”
他頓了頓說:“你知道的,我不想把自己架在那兒。”
很多時候,瞿期認為自己還算是個心平氣和的人,隻有在這種極偶爾的時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骨子裡其實帶了點瘋和偏執。
所以他說完就有點後悔,擔心應知寒會不會讨厭這樣的人,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什麼,就感覺到自己眼尾被人吻了一下。
應知寒“嗯”了一聲說:“你有權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這句話可以由任何人來說,唯獨不應該從他嘴裡說出來。瞿期稍微仰起頭,說:“那你呢?”
“我什麼?”
“你知道調考是有獎學金的麼?你知道第一名的獎學金是比第二第三高很多的麼?”
“……知道,怎麼了?”
“所以你也自私一些,”瞿期說,“不要再為别人放棄那些本該屬于你的東西了。”
聽到這句話,應知寒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恍若歎息似的說:“……我一度覺得,我已經很自私了。”
“為什麼?”
“我如果足夠無私的話,”應知寒抿了一下嘴唇說,“在那天的器材室裡,我大概不會說看到過那張照片。”
所以除了沖動之外,他同樣有着無法忽視的私心。
卧室沒有任何光源,在這句話的話音落下後,陷入了良久的沉寂,就像是根本沒人在這間屋子裡。
直到瞿期眼眶發脹,他才同樣歎息似的笑了一下,啞着聲說:“那怎麼辦呢,看來我們倆隻能自私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