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開得很亮,她坐在沙發上,腿上支了台筆記本電腦,手指正在觸摸闆上滑動着什麼,估計在忙工作。
聽到玄關傳來的傳來的動靜,柳昭往沙發靠背上後仰了一些,說:“回來了醒醒?”
瞿期放書包的動作一頓,隔了會兒才“嗯”了一聲。
等到換完了鞋,他跟在應知寒另一側,準備朝樓上走,就聽柳昭說:“對了醒醒,來我問你個事兒。”
說這句話的同時,她視線看過來,先是看到應知寒身上,停留不過半秒又挪到瞿期那邊,像隻是随意的一瞥。
但這個動作落到瞿期眼裡,就讓人莫名有些草木皆兵。
到這時他才發現,他們多麼像是在萬丈高崖旁的鋼絲上行走。
他強裝鎮定,表現出不情不願開玩笑似的語氣說:“問什麼事兒啊,我作業還有一大堆沒做完呢。”
“就一個小小的問題,耽擱不了多久的,”柳昭拍了拍身側的沙發說,“來坐。”
瞿期咬了咬下嘴唇的内側,硬着頭皮走過去,坐進了旁邊的單人沙發裡。
“怎麼了?”他說。
柳昭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應知寒,說:“沒事小應,你去休息你的。”
“好。”應知寒點了一下頭,跟瞿期短促地對視一眼,然後擡腳上了樓。
等到客廳安靜下去,柳昭說:“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看到你進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跟你說一聲,前些天我看到你們的元旦晚會了。”
瞿期心跳漸漸加快了一些,他問:“在哪兒看到的。”
“手機上,”柳昭随口道,“你們學校今年弄了個什麼直播鍊接,我看朋友圈有人在分享,就點進去看了會兒。”
“怎麼樣,看了哪些節目?”
“其實也沒看太久,基本就隻看了你們班的合唱,還有你上去發言的那段。”
她這話聽起來,莫名給人一種錯覺,就像是在說:你看,媽媽是在關心的,是在關注你的生活動态的。
瞿期故作輕松地“哦”了一聲,笑問:“怎麼了,你是想對我的發言進行一段點評麼?”
柳昭笑了起來,但眼底的笑意很淡,她說:“你要是想聽的話,我倒還真能說幾句出來。”
“那還是算了,”瞿期說,“我又不是專職搞演講的。”
柳昭在鍵盤上敲擊了片刻,又擡起頭來說:“其實我是想問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居然不是很出乎瞿期的意料。
但他來不及停頓,就連忙露出吃驚又茫然的神色,說:“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柳昭轉頭看了他一會兒,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所以然來,過了很久才說:“就是感覺你那段發言,還挺意有所指的,像是刻意說給誰聽。”
果然,人在太得意忘形的時候,總是不會想到,什麼時候會被現實一巴掌扇回來的。
前幾天那些肆無忌憚的親昵,就像密閉房間中滋生出的黑暗,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其餘所有人都是光線,隻要對着他們一照,那些親昵就隻能逃竄一般,被逼到更深處的地方去。
唯一還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柳昭認為的是女孩子,至少他們還沒什麼讓她起了疑心的行為。
瞿期喉結輕滾了一下,裝作無法理解似的笑起來,但微仰起頭時,恰好看到了樓上過道裡的人。
應知寒站在二樓看着這邊,他書包還沒摘,單邊背在肩上,拇指墊在那一側的背帶下。
柳昭背對着二樓,并不會看到他,而瞿期的沙發是側向的,就剛好跟他對上了視線。
在對視的那一秒裡,瞿期的心跳莫名稍微緩和了一些。就好像他總覺得能從對方眼神裡看出幾個字。
别害怕,我也在這裡。
在那個瞬間,瞿期忽然就不想隻單純地回一句“不是,我沒喜歡的人”了。他不願意一次次在應知寒面前否認自己的喜歡。
所以他順着那句原話,說:“媽你也太多疑了,我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呢,我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啊。”
“真的?”
“真的。”
柳昭顯然不會想到他在這裡玩了個文字遊戲,得到确定的回答之後,點點頭說:“沒有就好,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過不了幾個月就要高考了,心思要放在正确的地方。”
瞿期“嗯嗯”應着,在合适的地方打斷道:“媽你還有别的事麼?沒什麼的話,我就先上樓找應知寒問題去了。”
柳昭說完“去吧”,又想起什麼,說:“哦對了,你們年前是不是還有一次調研考試?”
瞿期點點頭:“嗯。”
“那什麼……”柳昭大概想說些什麼,或許是想起上次不歡而散的談話,最終隻說了句,“加油,媽媽一直都是很相信你的。”
顯而易見,她還是沒放下那個“考第一名”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