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幾次柳昭在家時,這人對瞿期不是還挺熱情的麼?現在怎麼看起來又跟陌生人似的?
不過他終究隻是老師,不适合多問什麼,于是點點頭就打算出門離開。然而走到玄關時,身後就有人叫了他一下。
“老師。”瞿期站在他身後,說,“您手機能借我用一下麼?”
陸珏回過身來,忽然發現這麼一段時間過去,眼前這個學生居然比最開始瘦了一圈,并且因為沒有笑容的緣故,看起來冷淡又陰郁。
他短暫地頓了兩秒,拿出手機遞過去說:“可以,你手機沒電了嗎?”
“不是,”瞿期撥着号碼說,“我手機被鎖在保險櫃裡的。”
陸珏表情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上課時的畫面,似乎确實沒看他玩過手機,甚至連手機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對于高三來說,家長不讓玩手機是很常見的事,但教師的直覺告訴陸珏,這對母子的相處方式上有很大的問題。
瞿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隻是一遍遍撥着同一個号碼,卻又一遍遍聽到聽筒裡傳來“暫時無法接通”。
撥到後面幾次,他拇指都因為懸得太久而輕微發着抖。
不知道總共撥了多少個,瞿期終于退了出來,把手機還給陸珏,疏離卻禮貌地說:“耽誤您時間了老師,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陸珏接過手機看了他片刻,又往沙發那邊看了一眼,最終“嗯”一聲離開了。
那陣反胃的感覺又泛上來了,瞿期蹙着眉往樓上走,路過客廳時,聽到沙發上的人說:“這都幾個老師說你沒認真學了。”
瞿期充耳不聞地往台階上走,見他沒理,方謙弘接着自顧自道:“又開始給你那小對象打電話了?”
還是沒人搭理。
“要我說你就别白費力氣了,他不會接的。”
瞿期腳步猝然一刹,他偏頭問:“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方謙弘說,“就是字面意思。”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接?”
“這就不能告訴你了。”
瞿期返回來,一把攥住他的領口,嗓音冷得吓人:“我問你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接?!”
他頓了頓,短促地皺了一下眉:“你們去找過他?你們跟他說過什麼?”
方謙弘往下睨了一眼自己的前襟,并沒拂開,他好整以暇地說:“能說什麼,無非就是把你那兩個朋友曾經的經曆跟他說了一遍而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瞿期說,“這件事跟你沒半點關系。”
方謙弘不明白似的挑了一下眉,說:“當然是為了你好,你忘了雲敬以前被人知道性取向,是怎麼自殘的,又是怎麼被指指點點得差點兒自殺,年紀輕輕就不在了麼?”
瞿期手上的力氣不自覺收緊,他看着這幅嘴臉就厭惡地想吐,但又不得不一句句問下去:“可那些都是遇到童樂宜之前發生的事,雲敬後來從來沒想過要自殘或者自殺,他去世也不是因為這個。”
方謙弘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說:“是嗎?可我們說都已經說出去了。”
瞿期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幾秒,終于明白過來:“你故意的,你故意添油加醋說給他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怎麼能叫添油加醋,這叫藝術加工,”方謙弘拍了拍他的臂膀,說,“同性戀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你心理狀況也不好,承受不起這些流言蜚語的,我這是在幫你規避風險啊。”
“放屁。”瞿期說,“你到底是在為我好,還是因為覺得我壓你兒子一頭,在趁機報複,你自己心裡清楚。”
聽到這句話,方謙弘終于撕下了僞裝,他下颌的骨骼動了一下,一把扯開領口前的那隻手,說:“是!我就是在報複你!小懿成績沒你好,從小就被你壓一頭,每次出去别人都誇你誇到天上去,誇小懿就隻有一句又長高了。還有每次考試完,你媽也拿你給小懿當榜樣,說你多麼多麼厲害,成績多麼多麼好,讓小懿向你學習,天天在那‘醒醒’長‘醒醒’短,偏偏那孩子還沒心沒肺真就喜歡找你玩。”
他吞咽了一下,說:“我聽着煩,我早就受夠了,我就是不想讓你過得順心,就是想讓你媽以後沒法再在小懿面前提你,所以你說對了,我就是在趁機報複你!”
瞿期冷眼聽着他說完,然後一拳朝他臉上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