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軒和陳默走出結界,門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留在結界裡的孩子們的宗主和長老們各個伸長脖子往前探。
能走到決賽的人,大多都是長老的親傳弟子。外人說煉氣期的小娃娃沒了也不心疼,可自己一路看着長大的苗子再也回不來,誰心裡能放得下?
名單上足足十二個,走出來的隻有一半。
旬元豐和旬鸢居中站在人群前,旬元豐看到裡面出來隻有六個人,眼底也閃過一絲黯然。
旬鸢則看起來有些疲憊,他的手負在身後,眼睛裡的水霧浮在厚重的血絲上。
他本來一直盯着蘇軒,卻在蘇軒擡頭的瞬間看向地面。
背後的指尖微顫,上面布滿了琴絲細密底劃痕,皮肉模糊。
蘇軒安然無恙的出來,他才允許今天是他的生辰。
蘇軒看出旬鸢的情緒波動,把西辰抖落出來。
西辰在蘇軒的身體裡剛剛入睡,一陣咕噜翻到旬鸢的腳下,睡眼惺忪地撞着他的褲角。
旬鸢詫異的看着西辰來處,卻見蘇軒笑眯眯的朝這邊望。
他催動靈氣讓手指上的傷口愈合,蹲下身,摸了摸西辰的頭,擡眼瞥見他手腕上蕩漾的綠葉手腕。
蘇軒不知怎的腳底灌起一股冷氣,總覺得旬鸢回饋他的笑意沒到眼底。
抓抓小睡的茸毛,旬鸢的心情确實輕快不少,拍拍腦袋将西辰放了回去。
蘇軒在結界中收複一隻遠古靈獸,距離大賽的冠軍又近了一步,想到這旬鸢嘴角終于松了下來。
蘇軒腳底回暖。
他開始責怪帝都反複無常的地面溫度,卻一不留神撞進了蔡祝的懷裡。
蔡祝和沈歸一人一個提溜将他和陳默抱起,像獎勵孩子一樣把他們掐着嘎吱窩往天上抛。
蘇軒當時害臊得不知道往哪裡躲,隻想着别讓旬鸢看到,根本聽不清他們倆情緒激動的說些什麼。
壞消息,他餘光看到旬鸢在一旁偷笑,臉蛋瞬間通紅,卻掙脫不掉,直到二位盡興。
另一個情緒更激動,一個箭步沖上前來,來人是重歡門宗門唐天道。
他在人群的中間尋覓了很久,終于在一個一拖二的隊形裡發現了自己的孫子。
那個黑衣的小夥子自己快要昏迷,一隻手還死死的拖着失去神智的唐九重。
唐天道登時老淚縱橫,心裡面發了八百個要守護陳默一生的誓言,從緊攥的他手裡撈出自己的孩子,在一旁又是恩又是謝。
但現場各忙各的,沒有人能清醒回複他。
最後趁着孩子們還沒有生命危險,各自領回了家。
蕭深是被雲峰宗帶走的,雖然蕭深是代人頂替,但是他可比那原宗的弟子金貴得多。
他能平安出來着實讓林雲松了口氣,否則跟一個遠古獸族鬧僵,即使是雲峰宗也難消受。
回到客棧後,陳默一直昏迷不醒,幸好大夫來看過,并無大礙,隻是精神力透支,需要多多休養。
沈歸一邊細心照顧,一邊給聯盟去信讓陳默退了賽。
第五天,蘇軒收到聯盟的來信,決賽在二十天後舉行。由于身體原因,陳默和唐九重退賽。決賽将在蘇軒、餘菁落、蕭深、陳稚風四人中角逐出本次擇選大比的冠軍。
與此同時,古樹結界中所得皆由參賽者所有,聯盟不會收回。
言外之意,蘇軒身邊的西辰聯盟也不會再追究。對于聯盟此次的大方,蘇軒自然是很欣慰。
除此之外,蘇軒還收到了兩份大禮。一份來自于唐天道,另一份則是餘菁落差人送來的。
唐天道來信說,他的獨孫唐九重幸而得到帝都醫師救治,神智沒有完全受損,如今身體已經在恢複中。他邀請蘇軒第二日到帝都春雨樓一叙。
第二天,蘇軒與蔡祝一同前往,沈歸則留下來照顧陳默。
春雨樓上,唐天道已經回歸了威嚴的氣勢,不是那天在結界外關心則亂而有些失态的祖父。
蘇軒那天渾渾噩噩,顧不得許多,今天才第一次正視唐天道。
他的個子不高,身材也不似西北人魁梧壯碩,所以那天他在人群中并不顯眼。
他雖然面容有些蒼老,但體格卻很精幹,鬓間白發可見其平日裡操心勞碌。不過眼神卻很赤誠,說話有西北人的直率勁兒,蘇軒覺得莫名的親切。
“蘇宗主,你來啦,請坐!”
那日蘇軒的印象裡,他的嗓音有些嘶啞,但想來是憂思過度,今日聽來卻渾厚有力。
他見小厮将蘇軒引進包間,急忙起身迎接,請他和蔡祝落座,随後又熱情夾菜。
倒是讓蘇軒這等小輩有些難招架,隻得叫停:“唐宗主不必客氣。”
見蘇軒制止,他也不再繼續,自顧自的念叨:“哎,怎能不客氣。我家人丁不旺,我本隻有一子,卻在幾年前夭折,如今唯一的親人便是我這獨孫。若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
許是提起來還是一陣後怕,唐天道拿着筷子的手有些握不住。蘇軒寬慰的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他才提起一點興緻。
“好在此次有你們,讓九重保住了性命,不過日後的修煉怕是難再突破到元嬰。”
蘇軒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
夕陽将他的側影投到一旁的柱子上,蘇軒感受到一代枭雄的落寞和孤獨。
重歡宗是他白手起家創立的,這些年倚靠着堪言國豐富的資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他花盡心思培養唐九重,卻在這個時候斷了他的修煉之路。
他年歲大了,想到宗門的未來,也有些迷茫。
他忽而小心翼翼的詢問:“那個叫陳默的娃娃怎麼樣了?”
“還未轉醒,不過醫師來看過了,問題不大,應該過些時日就會恢複。”
唐天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嚼上幾口小菜,似乎在斟酌用詞,又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開口:“其實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唐老可是對陳默感興趣?”
“蘇宗主果然心細如發。”被蘇軒先一步看穿,他笑得有些讪讪。
剛剛他猶豫再三地旁敲側擊陳默的情況,蘇軒便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陳默的底子确實不錯,性情更是堅毅非凡,是我們宗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是沈長老的親傳弟子。若你有意收他為徒,我們也不會替他拒絕,可以等他醒來之後與沈長老一同商量定奪。”蘇軒心中雖然不快,但是沒有直接拒絕。
做一個三級宗門宗主的親傳弟子,确實目前看起來比在山花宗有前途得多,蘇軒不會強行阻攔,隻是有些委屈了沈歸。
“哦,不不不,蘇宗主您誤會了,我并不是想奪人所愛。我是想收他為義孫。”
“義孫?”這個答案是蘇軒沒想到的。
要知道,親傳弟子和義孫可不能相提并論。蘇軒隐隐猜出他的打算,但驚異于他做這麼大的決定如此果斷。
“正是。”看出蘇軒和蔡祝的驚訝,唐天道的語氣更加笃定坦然:“我要找一個未來能護九重周全的人。”
蘇軒了然,若是從這個角度考慮,陳默确實是不二之選。
不過他現在就考慮身後事,是不是有點太超前了。此事敏感,蘇軒不便多問。
“另外,我也很願意跟山花宗在未來各個方面有更進一步的合作。”
蘇軒一挑眉,“據我所知,西北部的堪言國器靈資源豐富,對于器靈的挖掘和培育技術更是綿延多年。重歡門是淳藍國器靈材料的最主要來源之一。怎會想起跟我們山花宗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