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找他……”

撐着沙發站起身，頭部一陣沒來由的暈眩險些讓他朝地上倒去，好在隻是瞬間，那陣似是要從他身體分裂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

應該沒事了，還是先出門吧……

踏出門的那一刻，藍箖叼住他的褲腳，口中發出祈求般的聲音，眼睛亮晶晶的，在求他不要離開。

“以前也沒見你這麼不想我走，我出去會就回來了，你乖乖的。”晶摸了摸藍箖的頭，藍箖低沉地嗚了一聲，耳朵也不由耷拉下來。

最後藍箖沒有再攔他，坐在門口目送他漸行漸遠，想等他回家。

那雙藍色的眼眸最後望了藍箖一眼，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晶知道自己的身體這一陣子的怪異徑向，法力往常他都是毫不費力就能控制住的，而今天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吵得他腦子有點疼。

“好吵啊。”

明明周圍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就是樹葉婆娑作響的聲音，沒有其他多餘的聲音了，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吵……

是他腦海中的低語聲。

是那縷殘魂在掙紮。

潛藏在他身上十幾年沒有過掙紮，怎麼這時候開始亂了……

到底是誰的殘魂……除了幾年前那個聲音，就沒有一起交流過了，還以為魂魄滅掉了，沒想到還在……

腳步不停，小腿忍不住發顫，到底走了多遠的路，他記不起來了。

他隻記得，他應該是要去找之晶的，可是自己的腳飄飄然，不知道在往哪裡走，腦袋也嗡嗡作響。

隻記得當時赤日被雲霧覆蓋，明明才入秋不久，久未降雪的草地上，卻淅淅瀝瀝下了鵝毛細雪，落在少年的臉龐，久久不化。

“晶？你怎麼在這，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不過聽起來，對方有些驚訝的樣子。

“嗯？”

晨安，他為什麼在這裡？

也是很久沒有見到的一個人了，在這兒見到他，難免有些驚訝。

晨安原本在草地上躺着望天，伴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與雪片的降落，起身便看見了一瘸一拐朝自己走來的人。

晨安在晶摔下的前一秒，急忙扶住對方的手臂，看着他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被他扶住之後好像更不好了。

“你的眼睛，你怎麼……”

晶自我發覺身體不是很對，推開晨安的手臂，自覺退後并警告：“先别靠近我。”

晨安被定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他面前的人周身出現不正常的光澤，是幽靈般的深藍，像在警告周圍的活物禁止上前。

“開玩笑吧……這是什麼？”

疼……為什麼會疼……

那股藍光突然聚集在晶的背後，他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大半法力流逝，聚集于那團奇怪的不規則的物體，那團物體在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從他身上滾落。

如果不是當下的情況過于詭異，這團子的行為還莫名有些可愛。

晨安壯膽拉過晶，近距離觀察那個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沒見過，還挺……新奇。

晶看見，“它”在不受控地流動，受制于原地，更詭異的是，當雪片落在“它”的身上時，無辜的雪花融入微亮的光暈中，“它”漸漸發出了人的呼吸聲。

“我靠，這是個什麼東西？！”晨安嗖地一下，原地起跳。

晶擔心對方不利，拍了拍晨安，示意與他互換位置，觀察眼前“可愛”的小球。

當時走來這處地方，晶是沒有意識的，現在向四周望去，微雪覆蓋綠葉，明明不是極寒的天，小球周邊的草地上，卻已經結了霜。

“它”的光澤漸漸消散，人形初具，嬰兒般大小的手臂在風雪中揮舞，握拳張開，握拳又張開，反複無規律。

晨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不知道幾次才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着地上的小女孩對晶說：

“你生的？”

生個屁。

“你覺得呢？”即使法力還未完全恢複，但這絲毫不影響晶瞪他。

……

小女孩身上披着白素衣，頭發散落，在地上繞成彎彎曲曲的一片。她的發絲遠望為素白，潔淨而又透徹，近看才發覺，原來她的發尾帶着幽藍，整頂頭發都被染上淺淺的藍暈。

她貌似想要起身站起，卻因腿上力氣不足重重坐了回去，悶悶不樂地皺了皺眉，看着自己幼小的身體陷入沉思。

“嘿。”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擡起頭，靜靜盯着他的眼睛。她幽深無神的眼睛盯得晶收回了手，怎麼看她都不像是一個小孩子，或者說不像一個正常的小孩子。

她抓住晶即将收回的手指，順便舉起自己的另一隻手。盡管她的眼神幽幽的，但這個動作他知道，她是想要他抱她起來。曾經藍箖還是一隻小狗的時候，他見過類似的動作。

這個人是從他身上分裂出來的，那麼從前的聲音，極大概率是她發出的，是她對自己說之晶會死的。

晶無奈繞過她的膝蓋，打算把這人公主抱起，誰知剛離地，手上抱着的人又不樂意了。

“你怎麼了？”晶問。

小女孩依舊幽幽地盯着他。

“……不回答問題是要被割舌頭的。”

晶以為自己說的夠狠心的，誰知小女孩依舊不願意開口，拉着他的手指也不放手。

“……”

晶沖晨安使眼色，想讓他帶帶這個小孩子，晨安内心十萬個不願意，他并不喜歡和小孩子有什麼交流。

小女孩卻偏偏移開視線看向他，也是那時才開了金口，“你是烨家的？”

金口難開，一開還這麼直接。

烨家的話，烠绫星上他隻知道星晨那一家子姓烨，而晨安，他沒有聽對方提過。

晨安不帶猶豫地回答說：“烨？”他的表情帶着些許新奇與驚訝，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過你這麼說也有些可能。”

“……”小女孩不再看他，反而回過頭繼續盯着晶看。

我惹誰了？

晶搖了搖被抓住的手指，掙不開。

“我叫霜理。”女孩悠悠對晶說。

雪還在下，肩上堆積的薄薄積雪漸漸化開，浸濕了衣裳。

霜理是誰，這個名字代表什麼，作為曾經淌落星上的一員，晶再熟悉不過。

第二代王，胤雲上寫着自刎緻死的王，是上方風輕雲淡的一筆，帶過她所掌管淌落上千年經曆，被後世唾棄的王。

小女孩眨眨眼，幽幽的眼神中流露出微微的光，帶着一絲期待，或許是期待對方能夠認出自己到底是誰。

“你覺得我信？”晶一本正經對面前的小孩說，“就算你知道我很好騙，但是你也不準用這種理由騙我。”

“……”霜理無語。

她放開晶的手指，已經恢複了些許力氣，抖抖腳自己站了起來。